“妖物!拿下她!”
孙管事尖锐的厉喝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破杂役房死寂的空气!两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带着一股蛮横的风声,凶神恶煞地扑了上来!目标首指温书颜死死攥在手中的诡异薄膜和被撬开的钥匙扣!
温书颜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所有的感官!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在婆子粗糙大手抓来的瞬间,猛地将薄膜和钥匙扣死死捂在胸口,整个人如同受惊的刺猬般蜷缩起来,用后背迎向扑来的攻击!
“贱人!还敢藏!” 一个婆子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揪住她的头发,剧痛传来!
“把妖物交出来!” 另一个婆子粗壮的手臂勒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蛮横地去掰她护在胸前的手!
温书颜被勒得眼前发黑,呼吸困难,头发被撕扯得剧痛难忍,但她咬紧牙关,拼尽全力蜷缩着身体,双手死死地护在胸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不能!绝不能让她们抢走!这东西一旦暴露,她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沈砚的秘密,柳疏影的疑云,还有这超越时代的诡异物件…每一样都足以让她万劫不复!
“反了!反了天了!” 孙管事在一旁跳脚尖叫,“给我用力!把她的手掰开!把妖物夺下来!柳姑娘的容貌也是她能窥探的?!这妖物定是诅咒!”
杂役房里一片混乱!桌椅被撞翻,温书颜的挣扎和婆子的咒骂、孙管事的尖叫混杂在一起。温书颜像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会被撕碎。她感觉自己的手臂快要被掰断了,窒息感越来越强,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她意识即将模糊,护在胸前的双手也快要被强行掰开的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个清冷、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威压的声音,如同冰泉般在混乱的门口响起。
声音不高,却瞬间冻结了房间里所有的动作!
两个粗使婆子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揪着温书颜头发和勒着她脖子的手也下意识地松开了力道。孙管事的尖叫戛然而止,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瞬间被惊恐取代。
门口,柳疏影静静地站在那里。依旧是那身月白色的素锦长裙,乌发如瀑,面容在门口透进来的昏暗光线下,清冷得不似凡人。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一片狼藉的杂役房,扫过被两个婆子按在地上、头发散乱、脸颊红肿、嘴角渗血、狼狈不堪的温书颜,最后,落在了温书颜那死死护在胸前、指节因用力而惨白的手上。
她的眼神,没有任何波澜,深如寒潭。
蝶儿无声地站在柳疏影身后半步,眼神锐利地盯住孙管事和那两个婆子。
“柳…柳姑娘!” 孙管事噗通一声跪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老奴…老奴发现这温书颜私藏邪祟妖物!上面…上面竟有…竟有姑娘的影像!定是诅咒!老奴正要拿下她…”
“我的影像?” 柳疏影的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声音依旧清冷无波。她缓步走了进来,月白色的裙裾拂过地面散落的杂物,没有沾染丝毫尘埃。她走到温书颜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无形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下。温书颜瘫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息咳嗽着,感觉肺里火辣辣的疼。她抬起沾着血污和灰尘的脸,对上了柳疏影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恐惧让她浑身发冷,但她护在胸前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柳疏影的目光落在她紧捂胸口的手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她缓缓地、极其优雅地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纤长如玉,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在昏暗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没有言语,没有命令,只是一个简单的伸手动作。
温书颜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给她?把足以招致杀身之祸的“妖物”交给她?柳疏影…她看到这东西会是什么反应?震怒?惊恐?还是…别的?
时间仿佛凝固了。杂役房里死寂无声,只有温书颜粗重的喘息声和孙管事等人压抑的恐惧呼吸。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破罐破摔的绝望交织在一起。温书颜知道,她别无选择。她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松开了紧捂在胸前的手。
那张被汗水、血污和灰尘弄得有些褶皱的、近乎透明的诡异薄膜,还有那个被撬开耳朵的卡通猫钥匙扣,暴露在柳疏影平静的目光之下。
薄膜上,那个短发紫挑染、身着奇异黑色紧身衣、眉眼与柳疏影有五六分相似的女子影像,以及下方那行清晰无比的简体中文“编号:零柒。状态:休眠。坐标:锁定。指令:待激活。”,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地散发着超越时代的诡异光芒!
孙管事和两个婆子虽然离得稍远,看不清具体影像,但那薄膜凭空显影的诡异景象,还是让她们吓得面无人色,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妖…妖法…显灵了…”
柳疏影的目光,落在了薄膜的影像上。
温书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柳疏影的脸,试图从那张完美无瑕、清冷如冰的面容上捕捉到一丝一毫的异样——震惊?愤怒?恐惧?或者…熟悉?
然而,什么都没有。
柳疏影的表情,平静得令人心寒。那双深秋寒潭般的眸子,看着影像中那个与自己容貌相似、却气质迥异的女子,看着那行古怪的文字,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没有惊讶,没有疑惑,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奇。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件颠覆认知的诡异之物,而是一幅寻常的、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拙劣画像。
她的目光,平静地从影像上移开,落在了温书颜惊恐绝望的脸上,然后又落回那张薄膜。她的指尖,终于动了。
她伸出那根纤长如玉的手指,极其轻柔地、用指尖拈起了那张薄如蝉翼的薄膜。动作优雅从容,仿佛拈起的只是一片寻常的花瓣。
她将薄膜举到眼前,对着窗外透进来的最后一丝微弱天光,仔细地端详着。薄膜在她指尖微微颤动,影像在光线下似乎更加清晰了一些。
房间里静得可怕,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包括惊恐的孙管事和婆子们。
柳疏影看了许久,久到温书颜几乎以为时间己经停滞。终于,她缓缓放下手,目光再次转向温书颜,声音依旧是那种清冷的、玉石相击般的质感:“此物,从何而来?”
她的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只是在询问一件寻常物件的来历。
温书颜的喉咙干涩发紧,巨大的压力让她几乎窒息。她该怎么回答?说是沈砚给的钥匙扣里藏的?那无异于将沈砚也拖下水!而且沈砚给她这东西的目的,她根本不清楚!
“是…是…” 温书颜的脑子飞速转动,在巨大的恐惧下,只能硬着头皮撒谎,“是…是民女…民女祖传之物…无意中…无意中发现里面藏着这个…民女也不知道是什么…” 她的声音抖得厉害,谎言拙劣得连她自己都不信。
柳疏影静静地看着她,那双冰冷的眸子似乎洞穿了她所有的伪装。她没有追问,也没有戳破。她的目光又转向了那个被撬开耳朵的卡通猫钥匙扣。
“这个呢?” 她问,语气依旧平淡。
“这…这是钥匙扣…也是…也是祖传的…” 温书颜的声音越来越低。
柳疏影的指尖轻轻拂过钥匙扣上那个蠢萌的猫脸,目光在那道被撬开的缝隙上停留了一瞬。她的唇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转瞬即逝。
“祖传之物?” 她轻轻重复着,声音里听不出是信还是不信。她将薄膜和钥匙扣都握在了那只纤纤玉手中,动作自然,仿佛那只是两件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儿。
“孙管事。” 柳疏影终于将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孙管事。
“老…老奴在!” 孙管事吓得一个激灵。
“温书颜是我醉月楼的人。” 柳疏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她有何过错,自有我来处置。何时轮到你带人私闯她的居所,动辄打骂,形同抄检?”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温书颜脸上的红肿和散乱的头发。
“老奴…老奴是怕妖物害了姑娘…怕她诅咒姑娘…” 孙管事声音发颤,试图辩解。
“妖物?诅咒?” 柳疏影的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分,“我柳疏影行事,何时需要你来操心安危?还是说,你孙管事,自认有资格代我清理门户?” 最后一句,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锥!
孙管事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老奴不敢!老奴不敢!老奴只是…只是…”
“带着你的人,滚出去。” 柳疏影的声音恢复了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决断,“今日之事,若有一字泄露…”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胆寒。
“是!是!老奴遵命!老奴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孙管事如蒙大赦,连滚爬带地爬起来,对着两个同样吓傻的婆子使了个眼色,三人屁滚尿流地退了出去,还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杂役房里,只剩下柳疏影、蝶儿,和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温书颜。
柳疏影的目光再次落回温书颜身上。她缓步上前,在温书颜面前蹲下身。清冷的兰草幽香混合着一丝极淡的、属于那诡异薄膜的奇特气息,萦绕在温书颜鼻端。
柳疏影伸出那只没有拿着“证物”的手,纤长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温书颜额角被火燎伤后未愈的疤痕,又掠过她脸颊的红肿和嘴角的血迹。她的动作很轻,如同羽毛拂过,却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
“疼吗?” 她问,声音依旧清冷,听不出关切。
温书颜的身体僵硬,不敢动弹,也不敢回答。
柳疏影收回了手。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温书颜,那双寒潭般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清晰的、冰冷的情绪——那是洞悉一切的冷漠,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温书颜,” 她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世子爷把你送到我这儿,送来的,果然不只是一个人。”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自己紧握着薄膜和钥匙扣的那只手上。
“好好养伤。” 柳疏影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仿佛透过她,看到了更深、更远的东西。“蝶儿,给她换间干净屋子,送些伤药和吃食。” 她吩咐完,不再停留,握着那两件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证物”,月白色的身影翩然转身,离开了这间充满惊惶气息的陋室。
蝶儿应了一声,上前扶起浑身发软、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温书颜。
温书颜靠在蝶儿身上,身体仍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她看着柳疏影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还带着血污的掌心。
薄膜和钥匙扣被拿走了…柳疏影的反应…平静得可怕!
她到底是谁?
她认识影像中的女子吗?
她知道“编号零柒”、“休眠”、“激活”是什么意思吗?
沈砚…他给她这个钥匙扣,真正想“激活”的,又是什么?
巨大的谜团如同冰冷的浓雾,将温书颜重重包裹。额角的伤、脸颊的肿、嘴角的血、手背的划痕,都在隐隐作痛,却远不及心头那如同坠入无底深渊般的恐惧和迷茫来得锥心刺骨。
柳疏影最后那句“送来的,果然不只是一个人”,如同魔咒,在她脑中反复回响。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剥光了所有伪装、赤身暴露在猛兽视线下的祭品,前路,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黑暗和未知的、令人窒息的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