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里的混乱余波尚未完全平息。
栅栏的缺口被夏侯惇用树枝和葡萄藤勉强堵住，“肉肉一号”被重新关了回去，正委屈地哼哼着；
鸡鸭鹅们惊魂未定，缩在角落里梳理羽毛；被踩烂的蛇萢苗无力地推在地上，那堆滚出袋子的种子，则静静地躺在草地上，周身散发的温润绿光己经稳定下来，仿佛在积蓄着破土的最后力量。
空气里弥漫着青草、泥土、羽毛和小动物特有的味道，混合着浓郁的果香，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生机勃勃的战场”气息。
就在曹阿瞒愁眉苦脸地蹲在那堆发光的种子旁，小胖手托着腮帮子，盘算着是再啃个桃子压压惊还是想办法把这催命符塞回袋子里时——
嗡！
空间毫无征兆地一震！
古井边的氤氲白气剧烈翻腾，一道清光从天而降！
老神仙的身影，带着比上次更甚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师问罪的气息，倏然出现在古井旁！
他那双锐利的金瞳，如同探照灯般瞬间扫过整个空间！
目光所及：
那圈简陋、还带着豁口修补痕迹的猪圈！
猪圈里两只黑嫩、但明显刚闹腾完、身上还沾着草屑和泥土的“一号”“二号”！
角落里缩成一团、羽毛凌乱的鸡鸭鹅！
被拱翻踩烂的蛇萢苗！
草地上散落的鸡毛、鸭毛、鹅毛！
以及，最刺眼的——那堆躺在草地上，散发着不容忽视的生命绿光，随时可能破土而出的“九穗禾”“地脉叁”种子！
“嘶——！”
饶是老神仙见多识广，涵养深厚，看到眼前这幅“灵圃变农家乐，神种伴猪圈旁”的景象，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雪白的胡子根根，如同炸毛的刺猬！
周身的低气压瞬间将空间里的果香都冻成了冰渣子！
“曹！阿！瞒！” 老神仙的声音如同九天寒冰凝结的雷霆，每一个字都砸得空间嗡嗡作响，
“尔等……尔等竟敢……竟敢将凡俗牲畜……豢养于灵圃之内？！
还……还搞成如此乌烟瘴气、鸡飞狗跳的模样？！
连神种都……都弃于地上？！”
他枯木拐杖指着那堆发光的种子，气得几乎说不出话：
“老朽的警告……尔等是当耳旁风了吗？！”
曹阿瞒的小身板在老神仙出现的瞬间就僵住了，此刻被点名，更是吓得一个激灵。
感觉这次不是撒娇卖萌就能轻易糊弄过去的了！
看着老神仙那几乎要喷出火的金瞳，再看看空间里一片狼藉的“罪证”，小曹阿瞒的CPU瞬间超频运转！
硬抗？
不行！
认错？
更不行！
认错就得立刻移树赶猪！
果子没吃够，肉肉还没影呢！
电光火石之间，曹阿瞒小嘴一瘪，乌溜溜的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不是之前那种挤出来的金豆豆，而是货真价实的、被吓出来的生理盐水！
“哇——！老神仙翁翁！不是阿瞒的错！”
他猛地往地上一坐，也不管地上脏不脏了，两条小胖腿开始疯狂地蹬踹，两只小胖手拍打着地面，标准的撒泼打滚模式瞬间启动！
“是种子！是它自己掉出来的！阿瞒不是故意的！呜呜呜……猪猪不听话乱跑……果子还没吃够……阿瞒好害怕……好委屈啊……呜呜呜呜……”
奶音带着十二万分的凄惨和控诉，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
这招一出，效果拔群！
旁边的曹洪不愧是新晋小弟，反应奇快！
一看阿瞒哥开滚，立刻有样学样，“噗通”一声也坐到地上，学着曹阿瞒的样子蹬腿拍地，虽然哭腔没那么逼真，但嗓门绝对够大：
“呜呜呜……洪洪也害怕！哇——！”
夏侯惇被这突如其来的“战术性打滚”弄懵了，看看暴怒的老神仙，又看看地上翻滚的曹阿瞒和曹洪，憨厚的脑子一时没转过弯。
但本着“阿瞒做什么都对，跟着阿瞒准没错”的核心思想，他犹豫了一下，也“咚”地一声，像个笨重的小熊一样坐倒在地，学着样子笨拙地拍了两下地，瓮声瓮气地帮腔：
“惇……惇也怕……果子……肉……”
就连“坏老头”这条机灵狗，虽然被老神仙的威压吓得尾巴，但看到三个小主人都“滚”了，它也呜咽一声，侧身躺倒，露出柔软的肚皮，西条小短腿在空中徒劳地划拉着，做出“我也在打滚，我也很委屈”的样子，嘴里还配合地发出“呜呜呜”的悲鸣。
一时间，空间里上演了极其荒诞的一幕：
威严的老神仙悬浮于空，金光怒目，胡须炸起。
地上，三个小娃娃加一条小狗，滚作一团，哭声震天，尘土飞扬，狗腿乱蹬。
鸡鸭鹅被这更大的动静吓得再次缩紧。
两只小猪在圈里好奇地“哼唧”着围观。
那堆神种依旧散发着稳定的绿光，仿佛在冷眼旁观这场闹剧。
老神仙：“…………”
他活了不知多少岁月，见过星辰陨落，见过沧海桑田，见过无数仙魔妖鬼，但眼前这种……三个娃娃加条狗集体撒泼打滚耍无赖的场面，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那点焚天灭地的怒火，硬是被这泼天的无赖劲儿给噎在了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憋得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老脸都微微抽搐！
他枯木拐杖悬在半空，敲下去也不是，跟几个奶娃娃一般见识实在有失身份，不敲下去又实在憋屈！
看着地上那个滚得最起劲、哭得最大声、小脸蹭得跟花猫似的曹阿瞒，老神仙只觉得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和荒谬感涌上心头。
他重重地、极其无奈地、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炸起的胡须都仿佛萎靡了几分。
“罢了……罢了……”
声音里充满了“老夫一世英名，今日栽在几个奶娃手里”的沧桑。
这两个字如同定身咒，地上翻滚的曹阿瞒哭声戛然而止，小胖腿也不蹬了，顶着花猫脸，挂着泪珠的大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充满期待地看着老神仙。
曹洪和夏侯惇也立刻停止了“表演”，“坏老头”更是麻利地翻身坐起，吐着舌头摇尾巴。
“您……您说真的？”曹阿瞒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心翼翼地问。
老神仙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看着这片被糟蹋得乱七八糟却又生机盎然得离谱的空间，再看看那几个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小无赖，最终无奈道：
“果树……还有这些……这些凡俗牲畜，可以留下！”
“真的？！”曹阿瞒瞬间从地上弹了起来，小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委屈，全是狂喜！他立刻转身，小胖手一挥，颇有领袖风范：
“停！都别闹了！听老神仙翁翁训话！”
曹洪、夏侯惇、“坏老头”立刻正襟危蹲，无比乖巧。
老神仙看着瞬间变脸的曹阿瞒，眼角又抽了抽，强压下想敲他脑袋的冲动，抚了抚雪白的胡须，慢悠悠地道：
“但是……有个条件。”
“您说！您说！阿瞒保证做到！”
曹阿瞒拍着小胸脯，眼神无比“真诚”，仿佛无论什么刀山火海都愿意去闯。
老神仙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抚须笑道：
“老夫这偌大的仙府，身边还缺个端茶倒水、洒扫庭除的伶俐徒弟。
你若肯应下，拜老夫为师，侍奉左右，那这方空间……便算是为师送你的拜师礼了，如何？”
他抛出了诱饵，等着小狐狸上钩。
曹阿瞒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端茶倒水？
洒扫庭除？
那不成小厮了？
不行不行！
阿瞒可是要做大事的人！
拜师？
听起来不错！
但得是师父伺候徒弟才行！
他小脸一绷，摆出十二万分认真的表情，奶声奶气，条理清晰地反驳道：
“老神仙翁翁，您这话就不对啦！”
“嗯？”老神仙挑眉。
“您既然是老神仙，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怎么还会缺端茶倒水的徒弟呢？”
曹阿瞒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您可别骗小孩”的表情，
“阿翁莫不是在哄骗阿瞒？这端茶倒水的活儿，怕不是别的苦差事吧？”
不等老神仙回答，他话锋一转，图穷匕见：
“不如这样！您当阿瞒的老师！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阿瞒一定像对待自己的亲阿父一样，好好孝敬您老人家！”
说完，还努力挤出一个“孺慕情深”的甜甜笑容，心里的小恶魔却在狂笑：
哈哈！
我阿父曹嵩对我可是百依百顺，要啥给啥！
老神仙当了“父”，那以后岂不是阿瞒想干啥就干啥？
这空间岂不是阿瞒说了算？
横着走！必须横着走！
老神仙闻言，雪白的眉毛微微一挑，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纯良”实则满肚子鬼主意的小胖娃。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又似乎在欣赏这小家伙的胆大包天和……异想天开。
最终，一丝极淡的笑意掠过他眼底，他缓缓点头，声音带着一种“老夫倒要看看你能翻出什么浪”的意味：
“嗯……此言……倒也有几分歪理。
罢了，老夫便收下你这个顽劣学生，做你的老师吧！”
“太好啦！老师在上！”
曹阿瞒大喜过望，戏精附体，立刻就要行大礼。
“慢着！”老神仙枯木拐杖虚虚一点，止住了他，
“拜师岂能无礼？”
他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那些挂满枝头的果子。
曹阿瞒瞬间心领神会！
小胖脸上笑容更盛，跟朵太阳花似的：
“老师您等着！阿瞒给您摘最大最甜的果子！”
只见他“吭哧吭哧”跑到一棵最粗壮的桃树下，手脚并用，像只灵活的小胖猴，虽然中途滑了一下，被老神仙暗中用微风托了一把才没摔，吭哧吭哧地爬了上去，小胖手在枝叶间拨弄，精挑细选，终于摘下了一个足有他小脸那么大的、红得发紫、香气扑鼻的桃子！
他抱着大桃子，献宝似的跑到老神仙面前，双手高高举起，奶音甜得能齁死人：
“老师老师！
您快尝尝！
这是阿瞒特意给您摘的！
最甜最香！
吃了延年益寿，法力无边！
老师您真是天底下最好最好、最英俊潇洒、最神通广大的老师！”
这一连串不要钱的马屁，如同裹了蜜糖的小炮弹，精准地轰在老神仙的心坎上。
饶是他道心坚定，也被这小马屁精逗得眉开眼笑，雪白的胡子都翘了起来，忍不住“咔咔咔”地笑出了声：
“哈哈哈！你这小滑头！嘴倒是甜得很！”
他接过那颗沉甸甸的大桃子，入手温润，果香沁人心脾，心情不由得大好。
曹阿瞒见马屁奏效，心中得意，小算盘打得飞起：
第一步，搞定老师！
第二步，保住果园和肉肉！
第三步，在这空间里当小霸王！
完美！
老神仙啃了一口桃子，汁水丰盈，确实不错。
他满意地点点头，看着眼前这个新收的、古灵精怪的小徒弟，又看了看那片生机勃勃且混乱的空间和那些亟待发芽的神种。
“嗯，此间事己了。”
老神仙将桃核随手一抛，那桃核落地即生根，瞬间长成一株小小的桃树苗，看得曹阿瞒眼睛又是一亮。
老神仙袖袍一挥，又是几个鼓鼓囊囊、材质各异的袋子凭空出现，落在曹阿瞒脚边。
袋子散发着不同属性的微光，有温润如土的黄光，有清冷如水的蓝光，还有充满生机的翠绿光芒。
“这些种子，乃‘月光藤’、‘星辉苔’以及一些其他仙植灵种。”
老神仙抚须道，
“待为师下次再来时，望你能将此空间打理得……嗯，至少像个正经灵圃的样子，将这些种子悉数种下。若再让为师看到鸡飞猪跳……”
他意味深长地瞥了猪圈一眼。
“明白！明白！老师您放心！阿瞒保证完成任务！”
曹阿瞒拍着小胸脯，信誓旦旦，小胖脸上写满了“我最靠谱”。
老神仙看着他那副“我绝对听话”的乖巧模样，哪里不知道这小滑头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他无奈地摇摇头，身影再次如云雾般消散于古井白气之中，只留下袅袅余音和一句微不可查的嘀咕：
“唉……也不知收下这小鬼头，是福是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