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的指尖悬在符咒末笔，朱砂混着唐临渊的血在绢帛上泅开刺目的红。地宫入口的凿击声越来越急，碎石簌簌落在她肩头。昏迷的男人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瓷化，青灰裂痕从肩颈蔓向心口，像件正在窑变中崩坏的贡品。
"以吾精魄，奉为釉引..."
秘卷咒文在舌尖滚烫。沈念划下最后一笔的刹那，腕间玉镯血沁暴亮。地宫西壁应龙石刻齐声长啸，穹顶北斗七星竟脱离原位，拖着光尾撞进唐临渊身体！
剧痛撕裂了沈念的魂魄。她看见宣和七年的雪夜：自己将青铜钥匙刺入石狮口，身后金兵箭雨破空而来。青袍身影飞扑将她按在宫墙下，三支弩箭没入他后背时，飞溅的血珠在雪地上绽开红梅。
"赵临渊——！"九百年前的悲鸣与此刻的嘶喊重叠。
地宫轰然洞开。赤盏士兵的狼眼手电光柱交错如牢笼，疤脸男踢开碎石走进来，身后跟着穿修复师白大褂的小林。当灯光扫过西壁壁画时，小林突然踉跄扶墙——那幅金兵屠城的画面里，有个戴赤金面具的将领正将弯刀捅进孕妇腹部。
"父亲..."小林失声呢喃。
疤脸男却径首走向紫檀木匣："交出秘卷，留你们全尸。"他靴底碾过散落的夜明珠，目光像淬毒的刀，"或者我让三千瓷俑醒来，把整座城变成活地狱。"
沈念突然笑了。她染血的手指抚过唐临渊完全瓷化的脸颊，触感冰冷坚硬："知道为什么守藏吏要活九百年吗？"玉镯血沁纹路突然游蛇般爬上她手臂，"因为只有等赤盏部集齐三件磁器，才能..."
"杀了她！"疤脸男暴喝。
弩箭离弦的瞬间，地底传来冰川开裂般的巨响。无数青白手臂破土而出，瓷俑们抖落封泥站起身，眼窝处跳动着幽蓝磷火。冲在最前的赤盏士兵被瓷手贯穿胸膛时，喷涌的血竟在瓷俑表面凝成冰裂纹釉色！
"磁器不是容器，"沈念站在苏醒的瓷俑大军前，手臂血纹与唐临渊身上的青瓷裂痕共鸣生光，"是棺材。"
疤脸男突然扯开衣襟，胸口赫然嵌着半片天青釉瓷！他狞笑着拍向心口瓷片，离弦的磁暴音波震得瓷俑纷纷龟裂。小林趁机扑向紫檀木匣中的秘卷，指尖刚触及绢帛，壁画里赤金面具将领的弯刀突然嗡鸣着飞出画框！
"叮——"
青铜钥匙挡下弯刀致命一击。唐临渊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全身覆盖着冰裂青瓷，瞳孔熔金般灼亮。他每走一步，地宫便落下簌簌瓷粉。
"完颜宗望。"唐临渊的嗓音带着瓷器摩擦的脆响，弯刀在他手中寸寸断裂，"九百年前你杀我同袍炼瓷俑，今日该偿债了。"
疤脸男胸口的瓷片突然龟裂，磁暴反噬让他七窍流血。瓷俑大军却在此时停止暴动，齐齐转向沈念的方向——她正将玉镯按在北斗星盘上，夜明珠随她手势浮空重组，穹顶赫然显现汴京微缩星图！
"磁枢在东水门！"小林嘶喊着抛出磁暴装置。球体吸附到星图朱雀位时，博物馆方向传来地壳塌陷的闷响。地宫剧烈倾斜，唐临渊护住沈念的刹那，小林突然摘下面具。
瓷釉般的脸皮下，赫然是疤脸男年轻时的轮廓！
"当年你爹剖开孕妇肚子时，"唐临渊的瓷化手指捏碎磁暴球，"可想到那胎儿被炼成了磁器宿主？"飞溅的碎片中，小林胸口浮现出与疤脸男同源的天青釉裂痕。
星图朱雀位突然坍缩成黑洞。飓风卷起瓷俑碎片，沈念在灭顶的吸力中抓住唐临渊的手。他瓷化的身体开始崩解，裂缝里却透出炽白光焰。
"要醒了..."唐临渊突然将她拽进怀中，用后背挡住磁暴黑洞，"初代守藏吏的魂火。"
沈念的玉镯应声碎裂。血沁纹路化作锁链缠住两人手腕时，她看见唐临渊彻底碎成漫天瓷片，瓷片中裹着一簇跳动的心脏状火焰。黑洞将火焰吞没的刹那，博物馆地底传来龙吟般的啸叫——
整座城市灯光熄灭。
沈念在废墟中睁开眼时，腕上锁链延伸进虚空。链子另一端传来沉稳的心跳，某个古老存在正顺着血脉烙印在她骨髓里苏醒。
远处传来新闻首播车的喧哗。镜头对准博物馆塌陷的巨坑，焦土中半截青瓷手臂指天而立，釉色在探照灯下流转着八百年前的月光。
沈念着腕间消失的锁链印记，怀中靛蓝秘卷无风自动。末页血渍下浮出新生的朱砂小楷：
"醒骨罗汉出窑日，九泉十万夜航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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