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冰冷、以及深入骨髓的剧痛,让林默的意识在混沌的海洋中载沉载浮。每一次颠簸都像有无数把钝刀在体内搅动,破碎的经脉、混乱的能量废墟撕扯着他的灵魂。唯一维系他不彻底沉沦的,是紧贴着心脏位置传来的、那缕微弱却无比坚韧的金银混合的守护意志。
意识朦胧间,他感觉自己被粗暴地抬着,穿过崎岖不平的地面。刺鼻的硫磺金属气味被一种更加浑浊、混合着汗液、兽皮、血腥和劣质油脂燃烧的味道取代。嘈杂的人声、金属撞击声、某种沉重巨兽的喘息声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最终汇聚成一片充满原始粗粝感的喧嚣。
他被重重地扔在地上,坚硬冰冷的触感透过破烂的战斗服刺激着伤口,让他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意识彻底被剧痛拽回现实。
睁开沉重的眼帘,首先看到的是一座巨大、深邃得仿佛通向地心的矿洞入口。洞口粗糙开凿,边缘参差不齐,露出里面暗沉、闪烁着幽冷光泽的黑色晶簇岩壁。洞口上方,由巨大的兽骨和坚韧藤蔓捆绑固定着一扇厚重的、布满锈蚀和撞击痕迹的金属闸门,此刻闸门半开,透出里面昏黄摇曳的火光。
这里就是“黑石营地”——游荡者部落的巢穴。
他被扔在洞口附近一片相对开阔、如同小广场的空地上。地面是夯实的暗红色砂土,沾满了深褐色的污渍。广场西周,是用巨大的黑色晶簇原矿、粗糙的金属板、以及不知名兽骨堆砌而成的低矮而坚固的房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汗味、血腥味和油脂燃烧的呛人烟气。
西面八方投来一道道冰冷、警惕、充满赤裸裸审视和贪婪的目光。穿着混合护甲的游荡者战士们,男男女女,大多面容粗糙,眼神如同荒漠中的野兽,带着生存磨砺出的凶狠和麻木。他们停止了交谈和手中的活计——打磨武器、分割某种暗红色蜥蜴般的怪兽尸体、往简陋的骨甲上镶嵌黑色晶片——目光聚焦在这个被抬回来的、气息奄奄的外来者身上。尤其是他胸前,那被兽皮破烂战斗服半掩着的、依旧散发出奇异金银光泽的核心碎片。
“疤面老大回来了!” “嘶……抬回来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半死不活的……” “看他胸口!发光的那个!疤面老大不会就是为这个……” “哼,外来者,还引动了‘大地之息’……麻烦……”
窃窃私语如同冰冷的砂砾,摩擦着林默的神经。他艰难地转动头颅,看到疤面首领正站在矿洞口,沉声与几名看起来像是头目的男女交谈。那几人同样身材魁梧强悍,一个独眼壮汉背着巨大的骨锤,一个脸上布满刺青的女人腰间缠着带倒刺的金属鞭,还有一个佝偻着背、眼睛浑浊却闪烁着狡诈光芒的老者,手里盘着两颗漆黑的晶石。
“……不确定哪一边的,但肯定不是‘骨头’(幽魂教团)的人……”疤面首领的声音刻意压低,但在死寂的氛围中依旧隐约可闻,“……骨头们的猎犬己经嗅到味了……他用那发光的东西引动了‘大地之息’,挡了我一刀……骨头们肯定也感觉到了波动……营地不能再待了,必须立刻转移进深层矿坑!”
“转移?!疤面!你知道深层矿坑现在有多危险吗?!”独眼壮汉不满地低吼,“上次探索队进去十个人,只回来两个半疯的!” “不转移,等着被骨头们堵在门口做成风干肉吗?”刺青女人冷冷道,“疤面是对的。这小子……还有那东西,是祸根,也是钥匙!”她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地上的林默和他胸口的碎片。
佝偻老头浑浊的眼睛盯着碎片,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笑声:“有趣……真有趣……混乱的能量废墟里,孕育着新生的意志……还有……被污染的守护……嘿嘿,疤面小子,你捡回来的,可是个烫手的‘蚀腐印记’啊……”
“管他是什么!”疤面首领烦躁地一挥手,打断了老头意义不明的话,“把他弄进去!捆结实了!看好他的碎片!等安顿下来再决定怎么处置!快!所有人!收拾东西!准备撤离!”
命令下达,整个营地如同被投入石子的蚁巢,瞬间躁动起来。粗鲁的吆喝声、女人儿童的哭喊声、沉重的物资拖拽声、巨兽(一种类似地行龙的、披着厚重骨甲、被驯服的荒漠生物)不耐烦的咆哮声混杂在一起。
林默被两个肌肉虬结的战士粗暴地拖了起来,用浸泡过黑色油脂的坚韧兽筋绳将他五花大绑,双手更是被特制的、镶嵌着黑色晶簇碎片的金属镣铐死死锁在背后。其中一个战士粗鲁地伸手去拽他胸口的碎片!
嗡——!!! 核心碎片猛地一震!一股微弱却尖锐的守护意志爆发!同时,神之手印记应激般逆向旋转,引导碎片残余能量化作一道细小的电弧,狠狠打在那战士的手腕上!
“啊!”战士痛呼一声,触电般缩回手,手腕上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 “妈的!这鬼东西!”战士又惊又怒,举起拳头就要砸下。
“够了!”疤面首领的吼声传来,“别碰那东西!用链子把他拴在石吼兽后面!拖进去!”他冷冷瞥了一眼林默,“小子,想活命就老实点!”
很快,一根沉重的、末端带着钩爪的铁链被扣在林默背后的镣铐上,另一端则拴在一头高达三米、覆盖着厚厚骨甲、形似犀牛与穿山甲混合体的“石吼兽”后腿装甲上。这巨兽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喷出带着硫磺味的热气,尾巴不耐烦地扫动着。
林默如同货物般被拖拽着,踉跄地跟在巨兽后面,走进了那幽深冰冷的矿洞入口。
矿洞内部远比外面看到的更加庞大深邃。巨大的黑色晶簇如同怪物的肋骨在岩壁上,在墙壁插着的简陋火把照耀下,折射出冰冷的幽光。空气阴冷潮湿,弥漫着浓郁的金属锈蚀和某种苔藓的腥味。脚下的地面凹凸不平,布满了矿车轨道和滑轮的凹槽。洞壁上,随处可见巨大的爪痕、爆炸的痕迹和干涸的深褐色血迹,无声诉说着这里的危险。
队伍在错综复杂、如同迷宫般的隧道中快速穿行。林默被石吼兽拖拽着,身体在粗糙的地面和凸起的矿石上反复磕碰、刮擦,每一次撞击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新鲜的血液再次浸透了他破碎的战斗服。他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痛哼,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胸口的核心碎片和神之手上。
“解析环境…目标:游荡者部落迁徙路线…矿洞结构…能量节点分布…” 印记核心艰难运转,试图在这片混乱和敌意中寻找生机。他发现矿洞深处,那股精纯厚重的土元素灵能波动越来越清晰,源头似乎就在迁徙的方向深处。但同时,他也敏锐地捕捉到,在这庞大精纯的土能脉动中,混杂着丝丝缕缕极其隐晦、却让他灵魂深处凋零烙印感到刺痛和吸引的……冰冷腐朽气息。
那是……凋零刺客残留的气息?还是……更古老的、与此地深渊力量结合的某种存在?
就在队伍深入矿洞约半个小时后,异变突生!
轰隆——!!! 前方隧道深处,猛地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巨响!紧接着是岩石崩塌的轰鸣和游荡者战士凄厉的惨叫!
“敌袭!!!”尖锐的警报哨声撕裂洞内的死寂!
“是骨头!他们从三号废弃竖井钻进来了!”前方传来惊恐的呼喊!
“妈的!比预想的快!独眼!带人顶上!铁鞭!保护老弱撤向七号矿坑!快!”疤面首领的咆哮声响起!
瞬间,原本还算有序的队伍陷入一片混乱!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能量武器发射的嘶鸣、骨头碎裂的闷响、幽魂教团信徒那扭曲疯狂的祷文尖叫混杂在一起!战斗在狭窄的矿洞中瞬间爆发!
林默被混乱的人流冲击,又被前方受惊的石吼兽猛地一拽! 砰! 他重重撞在冰冷的晶簇岩壁上,眼前一黑,喉头一甜,鲜血喷出!锁住他的铁链被卡在了一块凸起的巨石后面,暂时限制住了石吼兽的狂奔!
混乱中,一道穿着破烂黑袍、脸上带着骨质面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扑出!他手中握着一柄缠绕着幽绿能量的骨匕,目标首指林默的咽喉!眼神中充满了对生命灭绝的狂热!
正是幽魂教团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