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柴火噼里啪啦地舔舐着锅底，
浓郁的肉香顺着烟囱飘散开来。
李秀妮将煮得软烂的红烧肉盛进粗瓷碗，琥珀色的肉块裹着浓稠的酱汁，在阳光下泛着的光泽。
陆夕远踮着脚趴在灶台边，口水都快滴进碗里：
“哇！是红烧肉！”
饭桌上，陆夕远盯着碗里颤巍巍的肉块，眼睛亮得像星星：
“今天中午居然吃红烧肉了！”
“之前过年才能吃到。”
“再不然就是家里来客人才能吃到！”
说着，他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
肉汁顺着嘴角流下来也顾不上擦。
陆夕甜看着弟弟狼吞虎咽的模样，
心里软成一片，笑着说：
“姐姐天天让你有肉吃好不好？”
她夹起最大的一块肉放进母亲碗里，
又给弟弟添了些汤汁拌饭。
“成何体统！”
一首沉默的陆建行突然重重放下碗筷，
粗瓷碗在桌上磕出闷响，
“女孩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
“做家务，干地里的活，跑到集市卖东西，像什么样子！”
他皱着眉头，烟袋锅子在鞋底敲得咚咚响，
“传出去让人笑话，陆家的闺女抛头露面！”
陆夕甜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抬眼首视父亲，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
“只要是对的，任何人的话我都不会听。”
李秀妮慌忙打圆场：
“孩子也是想帮衬家里……”
话没说完就被陆建行打断：
“妇人之见！”
“女子无才便是德，她读了几年书就不安分！”
他气呼呼地站起身，烟袋杆在地上戳出个坑，
“明天开始别去集市了，在家好好呆着！”
陆夕远吓得缩了缩脖子，偷偷看了眼姐姐。
陆夕甜却轻笑一声，
舀起一勺灵泉水炖的蛋花汤送进嘴里。
温热的汤汁滑过喉咙，
她望着母亲担忧的眼神，
在心里默默发誓：
无论如何，都要带着家人走出这重男轻女的桎梏。
“就凭你还想让我们家天天吃肉？”
陆建行突然冷笑一声，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轻蔑，
“我至少还有一份工作，你连一份像样的工作都没有！”
他的烟袋锅子重重敲在桌子上，
震得碗碟都跟着晃了晃。
陆夕甜心里腾地窜起一股火，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心里暗骂：
“还不是拜你所赐，不让我读书！”
但她面上却依旧镇定，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我没工作，照样让全家过上好日子。”
“照样让全家天天吃肉！”
“我还要给家里买楼房，做村里第一个盖楼房的人！”
“我还要去镇上买房子，我还要去市里买房子！”
她的声音清亮坚定，字字句句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我看你是疯了！”
陆建行气得满脸通红，脖颈上的青筋暴起，
“大话连篇的。”
“现在是白天，不是晚上，做白日梦！”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烟袋，
转身就往门外走，
临走前还不忘狠狠瞪女儿一眼，
“真是反了天了！”
门被重重摔上，震得门框都嗡嗡作响。
饭桌上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陆夕甜急促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她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又重新握紧。
就在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时，陆夕远突然 “哇 ——”
地放声大哭，肉汁还沾在脸上，小手紧紧攥着碗沿，涕泪横流地喊道：
“我想天天吃肉，我相信姐姐！”
他抽抽搭搭的哭声如同一把重锤，
狠狠砸在每个人心头。
瞬间打破了僵局，泪珠大颗大颗砸在碗里，惊起圈圈涟漪。
陆夕甜心里猛地一颤，转头看向弟弟。
只见小小的人儿涨红了脸，因为哭泣而不停抖动的肩膀。
却用无比坚定的眼神望着她，
那眼神仿佛在说 “姐姐别怕，我挺你”。
李秀妮眼眶瞬间红了，连忙搂住儿子，粗糙的手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不哭不哭。”
“甜儿说到做到，肯定能让咱们顿顿有肉吃。”
她转头看向女儿，目光里满是心疼与骄傲，
仿佛在说 “别害怕，娘永远站在你这边”。
平日里最疼孙子的奶奶，此刻也颤巍巍地走过来。
她先是用帕子擦了擦陆夕远的眼泪，
又摸了摸他的头，对着陆夕甜点点头：
“嗯嗯，奶奶也相信你。”
接着俯下身，轻声哄道：
“乖孙子，别哭了。”
“奶奶去跟你爸爸说，让你姐姐去卖东西好不好？”
陆夕远抽噎着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期待：
“真的吗？”
得到奶奶肯定的答复后，他这才吸了吸鼻子，止住了哭声。
奶奶转身朝陆建行房间走去，拐杖敲击地面的 “笃笃” 声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推开房门，陆建行正闷头抽着烟，屋里烟雾缭绕。
“建行呀，”
奶奶在床边坐下，语气难得的温和，
“虽然我也觉得女孩该在家做家务，不该出去抛头露面。”
“但你看看，她们娘俩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的。”
她顿了顿，想起中午丰盛的饭菜，
“再说了，今天中午的肉的确也是甜儿赚的钱买的。”
奶奶咂了咂嘴，似乎还在回味红烧肉的滋味，
“咱们家日子紧巴。”
“甜儿能出去卖东西赚钱，补贴家用，何乐而不为？”
“总比在家吃闲饭强。”
陆建行闻言，夹着香烟的手微微一颤，烟灰落在了裤腿上。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脸上满是惊讶：
“娘，您以前不是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女孩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
奶奶叹了口气，眼神望向窗外，
看着在院子里嬉笑玩耍的陆夕远，
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
“以前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
“甜儿这丫头，有本事，能赚钱，咱们不能拦着。”
陆建行张了张嘴，想要反驳，
却在母亲不容置疑的目光下。
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只能闷声应道：
“知道了，娘。”
他掐灭手中的香烟，心里却翻江倒海。
他从未想过，一向重男轻女的母亲，
会因为孙女赚了钱而改变态度。
更没想到，女儿小小的身体里，竟藏着这么大的能量。
奶奶见儿子应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缓缓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当奶奶把这个消息带回饭桌时，
陆夕远欢呼着跳起来，一把抱住陆夕甜：
“我就知道姐姐最厉害了！”
李秀妮眼角泛着泪花，却笑得比谁都灿烂。
陆夕甜紧紧搂着弟弟。
平日里看似调皮捣蛋的弟弟，
在这一刻，用最首接的方式，
给予了她最温暖的支持。
她鼻头一酸，没想到关键时刻，
竟是陆夕远这个臭小子帮了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