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意识在黑暗中浮沉，耳边是赤尾狼王撞在光罩上的闷响。
他能感觉到劫云印记在掌心灼烧，像有无数蚂蚁顺着血管往脑仁里钻——这是推演过度的征兆。
但此刻光罩上的金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去，狼王每一次撞击都让符阵震颤，他必须争分夺秒。
“第三百零七次推演，失败。”意识空间里，虚拟的陈墨被狼王利爪穿透胸膛，血花溅在推演界面上，又化作数据流消散。
“第三百零八次，左眼！”
突然，某个被忽略的细节在记忆里炸开——老阁主曾说过，妖兽化形前，本命灵窍往往藏在最脆弱的部位。
而这头狼王的左眼，在每次撞击时都会不自觉地眯起半瞬，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隐晦的忌惮。
“就是那里！”陈墨猛地睁开眼，喉间腥甜翻涌。
他撑着地面爬起来，指尖深深掐进青砖缝隙，指节发白如骨。
光罩上最后一道金纹即将断裂，狼王的爪尖己经刺破光膜，带出一串火星。
“陈墨！
退开！“李长老的惊喝混着剑鸣炸响，可陈墨充耳不闻。
他盯着狼王幽绿的眼睛，在光罩碎裂的刹那，咬碎舌尖逼出一口精血喷在掌心。
劫云印记骤然绽放血光，他整个人如离弦之箭窜起，腰间那柄老阁主留下的铁剑划破空气，首刺狼王左眼。
“嗷——！”
惨叫震得林叶簌簌坠落。
铁剑穿透狼眼的瞬间，陈墨感觉有什么黏腻的东西顺着剑身涌入识海——是封印碎片的气息！
狼王庞大的身躯重重砸在地上，尾巴抽搐着扫飞半块青石板，最终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只余下一枚拇指长的金属碎片，正躺在它头颅原来的位置，泛着幽蓝幽蓝的光。
“这是......”李长老的剑尖还指着半空，袖口被血浸透的青岚纹在夜风里翻卷。
他盯着那枚碎片，喉结动了动，“上古玄铁？”
陈墨踉跄着蹲下，指尖刚碰到碎片，眼前便闪过刺目白光。
他看见一位白衣仙人立在云端，手中法诀连变，脚下是翻涌的黑浪——那黑浪里，无数妖魔的头颅在挣扎，最后被一道金光封印进山川大地。
画面戛然而止时，他听见仙人低叹：“九劫既起，推演终章......”
“陈墨？”李长老的手搭在他肩上，“可是受了伤？”
陈墨回神，发现自己额头全是冷汗。
他握紧碎片，金属凉意透过掌心沁入骨髓：“长老，这东西......可能和我父母当年追查的古卷有关。”
李长老的瞳孔微微收缩。
三年前陈墨父母失踪前，曾向他借阅过《上古封印残篇》，此事宗内只有少数人知晓。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拍了拍陈墨后背：“明日随我去外门殿，宗主要亲自见你。”
第二日清晨，青岚宗外门广场的石砖还沾着露水，陈墨站在台阶下，听着典史宣读嘉奖令：“守阁人陈墨，以练气中期之境力抗练气大圆满赤尾狼王，护得藏经阁周全，特赐外门功勋弟子称号，灵露丹三枚，记大功一次——”
台下炸开议论声。
“听说他昨晚用符阵困狼？炼气中期能布出困兽阵？”
“我亲眼见那狼尸化雾！说不定他得了什么机缘......”
“嘘，没看韩师兄脸色么？”
陈墨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
灵露丹的丹香从锦盒里飘出来，甜得发腻。
他余光瞥见人群外围，韩烈正捏着腰间玉牌，指节泛白。
那是外门大比时宗主亲赐的“天骄令”，此刻在晨光里晃得人眼疼。
“陈墨！”
韩烈突然拨开人群走上来，玄色道袍下摆沾着晨露，“我听说你推演功法很有一套，不如我们切磋切磋？
让大家看看，是推演出来的花架子厉害，还是真刀真枪的本事硬。“
广场霎时安静。
外门弟子们下意识后退两步，露出中间的青石板空地。
陈墨抬眼，看见韩烈眼里跳动的火苗——那是被压了十年的不甘，是每次路过藏经阁时故意弄出的脚步声，是昨日树影里扭曲的脸。
“韩师兄。”陈墨摸出怀里的灵露丹，“我这伤还没好利索，再说......”他笑了笑，“修炼要紧。”
人群中不知谁先笑出了声，接着是此起彼伏的低语：“韩烈这是急了？”“陈墨连挑衅都懒得接，够底气！”韩烈的耳尖瞬间通红，他瞪着陈墨，突然甩袖转身：“算你识相！”
夜色漫进藏经阁时，陈墨正将金属碎片锁进密室的檀木匣。
老阁主留下的青铜灯台在案头摇晃，灯芯“噼啪”炸响，映得墙上的《九劫图》投下扭曲的影子。
“你做得很好。”
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陈墨猛地抬头，看见老阁主的虚影正倚在梁上，白发垂落如瀑，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他记忆中那缕檀香。
“阁主！”陈墨扑过去，却穿过虚影撞在墙上。
他这才发现，老人的身影比昨日更淡，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雾。
“九劫推演录，九劫推演录......”老阁主喃喃重复着，抬手点在陈墨眉心，“你己触到第一劫的门槛。
记住，每一次推演都是在和天道对赌——“他的声音突然急促，”明日去后山断崖，取我埋在老槐树下的......“
“阁主！”陈墨抓住他即将消散的手腕，却只触到一片虚无。
“真正的考验......”最后几个字飘散在空气里，只余下案头的青铜灯，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陈墨喘着粗气后退两步，额头抵在冰凉的石壁上。
他摸出怀里的劫云印记，发现那纹路不知何时变得更深了，像一道新鲜的伤口，正渗出极淡极淡的血珠。
窗外，一轮残月爬上屋檐。
陈墨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密室里回荡，混着某个机械般的提示音，从识海最深处浮起：
【检测到九劫碎片激活，推演进度：1%】
【警告：宿主当前状态：重伤未愈，灵力枯竭】
【是否开启自动推演修复？】
陈墨盯着檀木匣里泛光的金属碎片，突然笑了。
他擦去掌心的血，将碎片重新锁好。
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面投下一片银白，像极了昨日狼王化作黑雾前，眼里那丝未褪尽的讥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