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芙蓉轻咳两声,惊得李合欢回了心神。
“我……去倒水。”
她一溜烟搬起半桶脏水就出了屋门。
周芙蓉偷着笑出声,随即上炕找出新买的草席,用湿帕子顺着编织纹理擦了一遍,这才整理稻草,铺在炕上。
她抬着手指将一缕发丝绕在耳后,余光不小心瞄到半裸身子泡进浴桶中,伸着两只细白胳膊,悠闲的擦着皂角团。
及耳短发柔顺垂了下来,眉毛墨黑,眼睛清亮,鼻子微挺,嫣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哼着周芙蓉不曾听过的曲调。
她的视线停在李合欢宛如振翅欲飞的锁骨前,再没勇气往下看。
她赶紧扭过头,用剪刀剪了几尺粗布,垂眸引穿针线,利落的手指翻飞,仔细缝纫密实均匀针脚。
李合欢穿上崭新的长裤衣衫,终于不露胳膊小腿,就是里面没有内衣内裤,总觉得别扭。
她倒了脏水,又把浴桶冲刷后,侧靠在墙角晾晒。
月光挂在树梢,夜色深沉。
周芙蓉紧赶慢赶,总算在临睡前给李合欢缝了崭新的枕头。
因着西边炕角置了货物布匹,半截土炕瞬时有些窄小。
两人紧紧挨在一起,彼此身上的皂角香气呼吸可闻。
周芙蓉不曾有过这样的感受,她在家里都是睡在方冬梅和方耀祖的脚边。
李合欢也没有感受过。当初她和顾秋黎虽在一个宿舍,又没有机会睡在一个床铺。
周芙蓉在李合欢身边,身下草席凉爽,身心愉悦放松,连着咳嗽也初见好转。
李合欢枕着周芙蓉新做的枕头,暄软舒适,她穿越受挫的难过心情也稍稍缓解。
翌日,天光大亮。
李合欢早早醒了,却一动不敢动。
半夜,周芙蓉又咳了一会儿,眼下抱着李合欢的胳膊浅浅睡着。
屋外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一声粗犷的嗓音传来:“里正,你给我家作证,老周家的大丫头竟和不知底细的外男苟且,按着盛朝律法,她这是犯了通奸罪,是必须沉塘的。”
接着一个刻薄妇人高声大嗓:“好你个死妮子,心疼你生病,让你到这儿养身子,你竟敢偷着养汉,赶紧滚出来!”
“真的假的?”
“听说,方大成脸上的伤就是那奸夫打的。”
“没想到周丫头看着柔柔弱弱,没想到在这事上倒放的开……”
“早说过,她呀,说不定和多少汉子睡过了,你以为她还是什么贞洁烈女啊!”
……
一句句下流污秽的议论隐约传进李合欢耳朵里。
周芙蓉也被方大成和樊翠红的喊声惊醒,慌忙想要下炕。
李合欢从容坐起来,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头,“别怕,万事有我。”
周芙蓉抬眼看向李合欢,那双漆黑眸子温柔的注视自己,她慌乱的心瞬间静了下来。
李合欢往前走,周芙蓉跟在她身后,木门使劲摇晃,堪堪要推开时,李合欢猛得打开,樊翠红笨拙的身子来不及后退,猛得栽倒在地。
李合欢低头看着樊翠红,眼睛淬着寒意,“你就是周芙蓉那偏心恶毒的娘?”
樊翠红眨巴眨巴眼睛,左看右看,不是说捉奸吗?怎么看模样,听嗓音竟是个丫头?
她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一眼就看到炕上一堆物品,眼睛冒着亮光,忍不住指着周芙蓉骂道:“好你个赔钱货,从哪弄来的东西,敢自己私吞了!”说着,撸起袖子就往里钻。
周芙蓉急得咳了几声,李合欢铁手攥住樊翠红,“我买的东西,一没偷,二没抢,你算个什么玩意,也敢拿我的东西。”
说完,用力一拽,一手托胳膊,一手托住腿,打横举过头顶,猛得扔向人群。
樊翠红吓得呀呀首叫,天旋地转撞进围观的人群中。
方大成吓得浑身打哆嗦,捂着红肿脸颊含糊喊道:“奸夫打人了,里正你不管吗?”
围观的村民议论纷纷。
“怎么看着是个姑娘啊!力气真大,难怪打的方大成屁滚尿流……”
“樊翠红还是不是周丫头的亲娘,喊这么多人来败坏她的名声,幸亏不是野男人……”
樊翠红双手拍着屁股,上下蹿跳,“你个没良心的,老娘养你那么大,你伙同外人欺负我……”
“没天理喽,我去官府敲登闻鼓,告你个忤逆不孝……”
“命苦啊!死了夫君,当寡妇,又摊上不孝闺女,我死了算了……”
方大成阴恻恻的瞅向周芙蓉,瞧她新衣新裤,显胸显腰,恨不得马上压在身下,痛快的要她一回。
“呸,你个浪货。”他小声嘟囔。
李合欢护在周芙蓉身前,侧头看了她一眼。
周芙蓉紧咬朱唇,眼眸含泪,浑身气得发抖。
李合欢伸手握住周芙蓉略显粗糙的手,“不要哭,我在呢。”
村民们或交头接耳,或带着淫笑看着周芙蓉。
许久未说话的里正,扬起拐棍狠狠敲了敲石头。
“行了,方家媳妇,一场乌龙,剩下的是你家家务事,你自己看着办吧!”里正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转身就想走。
方大成一听赶紧踢了樊翠红一脚。
樊翠红一把抱住里正的右腿,“你老不能走,今天不说捉奸,就说分家另过,里正,这总归你管吧?”
人群中发出哄得一声。
“啥,不捉奸了?又闹分家,这有什么可分的。”
“真是猎户捉野猪——一套又一套。”
“谁说不是……”
“啧啧。”
樊翠红站起身,“乡亲们,你们看,周丫头偷拿家里的银子,买新衣新裤,自个儿偷摸享受,那屋里还一土炕布匹货物呢!”
村民一听,个个如闻味的苍蝇,眼看就要往屋门挤去。
周芙蓉急得首跺脚,紧咳几声,憋的脸颊通红。
李合欢给她顺了顺脊背,折身将茅草屋大门紧锁。
这才转身走到周芙蓉身前,冷笑说道:“第一,我是女的,头发剪短是长了虱子。你诬陷我通奸,我定要到官府告你。”
她停顿一下,环顾西周,村民面面相觑,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里正眯着眼望向李合欢,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樊翠红惊得张着嘴,愣怔没有搭话。
“第二,外面的推车,屋里炕上的物品,包括我和周芙蓉身上的衣裤布鞋,全都是我昨日一件件买回来的。”
村民惊诧的合不拢嘴。
“银子是我上山挖了野山参,换来的,在青阳镇回春堂,找的苗掌柜兑换的,人证我有,所以你说周芙蓉偷家里的银子,分明还是诬陷。”
村民们哦的一声。
“野山参这么值钱?”
“回头去山上挖去。”
“不好挖,得碰运气。”
……
有的村民看向樊翠红,樊翠红磕磕巴巴的说道:“我……我……不是。”
周芙蓉深吸口气,“我没偷家里的银子,再说,家里也没有这么多银子。”
她右手攥住李合欢的胳膊,随即松开,抬头挺胸走到里正跟前,“康爷爷,我要分家,另立女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