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吻
疤吻
当前位置:首页 > 青春 > 疤吻 > 第15章 红薯与亡魂

第15章 红薯与亡魂

加入书架
书名:
疤吻
作者:
宋易安yuean
本章字数:
7570
更新时间:
2025-07-09

医务室的白炽灯光冰冷而刺眼,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气味。白色布帘像一道脆弱的屏障,将小小的诊疗床隔离成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帘子外面,校医似乎在整理器械,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帘子里面,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和手腕上那冰火交织的触感。

李安依旧死死地攥着严焱的手腕。她的指尖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抖,力道却固执得惊人,仿佛那是她溺毙前抓住的唯一浮木。严焱僵硬地站在床边,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完全笼罩了她。他没有再试图挣脱,只是任由她抓着,手腕上传来她指尖的冰冷和她掌心细微的冷汗。那只手背贴着卡通兔子创可贴的手,无意识地垂在身侧,指尖微微蜷缩。

时间在消毒水的气味和死寂中缓慢流淌。帘外校医的脚步声似乎远去了。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之间那无声流动的、极其沉重的空气。

李安蜷缩在冰凉的床单上,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额角的钝痛和膝盖的火辣提醒着她刚刚发生的崩塌。母亲的背影,碎裂的水晶,赵峰恶毒的嘲讽,台下无数道冰冷的目光…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反复扎刺着她脆弱的神经。但比这些更尖锐、更无法逃避的,是心底那个被强行撕开的、血淋淋的伤口——关于姐姐的伤口。

她以为自己早己将它深埋,用“完美”的水泥层层封固。但母亲的转身,像一把精准的冰镐,狠狠凿穿了那层看似坚固的壳!姐姐那张永远定格在十六岁的、温柔含笑的脸,如同被释放的幽灵,瞬间占据了她的脑海!

巨大的悲伤和负罪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汹涌而至,瞬间将她淹没!她再也无法抑制,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身体蜷缩得更紧,像一只被抛弃在雪地里的小兽。

“姐…姐姐…对不起…” 细碎而痛苦的呓语,带着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她颤抖的唇瓣间溢出,在寂静的布帘内回荡,“…是我…都怪我…”

严焱的身体猛地一僵!攥紧的拳头在身侧无意识地再次握紧。他低着头,帽檐早己丢失,灯光清晰地照着他冷峻的侧脸和那道狰狞的眉骨疤痕。李安痛苦的低语和那破碎的“姐姐”二字,像一根无形的刺,狠狠扎进了他同样布满荆棘的心底。

他想起开学典礼上她手腕内侧那道惊鸿一瞥的旧疤,想起她在图书馆强迫症般整理书籍的专注,想起她在天台无声崩溃时咬出的齿痕,想起她演讲台上崩塌的瞬间…所有的碎片,似乎都指向一个深埋的、不为人知的巨大创伤。而“姐姐”…是那把钥匙?

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手腕上被她攥住的部位,那紧绷的肌肉线条,似乎极其轻微地松动了一丝。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同身受的沉重感,压在了他心上。

李安似乎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幻境,泪水汹涌地流淌,浸湿了鬓角和枕套。她死死闭着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改变一切的、阳光刺眼的午后。

“那天…阳光…好大…” 她的声音嘶哑破碎,断断续续,像是在梦呓,又像是在对无形的虚空忏悔,“…我和姐姐…去买钢琴谱…就在…音乐学院旁边的书店…出来的时候…”

她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攥着严焱手腕的手指也猛地收紧,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肤!

“一辆车…失控了…冲上了人行道…”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极致的恐惧,“…姐姐…姐姐她…推开了我…用尽全力…把我推开了…”

“砰——!!!”

一声仿佛来自记忆深处的、沉闷而巨大的撞击声,似乎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响!李安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濒死般的尖叫,猛地睁开了眼睛!瞳孔因为巨大的恐惧而涣散!

“她…她就在我面前…飞了出去…” 李安的目光空洞地盯着布帘上方惨白的灯光,泪水如同决堤般奔涌,“…那么远…那么多血…染红了她的白裙子…染红了…琴谱…”

“他们…他们说…当场就…” 最后几个字,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出来,声音低微得几乎听不见,随即被更汹涌的哭泣淹没。她将脸深深埋进枕头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呜咽。

姐姐用生命推开她…而她活了下来。带着这道手腕上的疤,带着永远无法弥补的愧疚,带着“替姐姐活下去”的沉重枷锁,活在父母失望的审视和“完美”的囚笼里。

狭小的布帘内,只剩下李安压抑到极致的痛哭声。那声音撕心裂肺,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和沉重的负罪感。空气里弥漫着悲伤和绝望的冰冷气息。

严焱僵硬地站在原地,如同一尊沉默的石碑。他听着那绝望的哭泣,感受着手腕上那几乎要将他骨头捏碎的力道和冰冷的颤抖。灯光下,他紧抿的唇线似乎绷得更紧,下颌线如同刀削。猩红的眼底,那惯常的暴戾早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如同古井般的幽暗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目光落在李安蜷缩颤抖的背影上。那瘦弱的肩膀,承载着如此沉重的秘密和痛苦。

他没有安慰的话语,也没有任何肢体动作。他只是沉默着,任由她攥着,任由她的悲伤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遍遍冲刷着他同样千疮百孔的心岸。

不知过了多久,李安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她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身体软软地瘫在病床上,只有那只手还固执地抓着严焱的手腕,仿佛那是她唯一的锚点。

严焱的目光,从她颤抖的肩膀,移到了诊疗床边那个小小的、带轮子的金属垃圾桶。里面扔着一些废弃的棉签和纱布。他的视线似乎没有聚焦,只是无意识地扫过。

然后,他动了。

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僵硬的谨慎。他用那只没有被抓住的手,极其缓慢地伸进自己黑色连帽衫那宽大的口袋里。

摸索了片刻。

他掏出了一个东西。

那东西用一层皱巴巴的、浸透着油渍的旧报纸包裹着,形状不规则,散发出一股…微弱的、带着焦糊味的甜香?

李安似乎被这细微的动静和陌生的气味吸引了,极其缓慢地、带着泪痕地转过头,茫然地看向严焱。

只见严焱用那只自由的手,动作有些笨拙地、一层层剥开那层油腻的报纸。报纸剥落,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个烤红薯。个头不大,表皮焦黑,甚至有些地方己经烤得碳化开裂,透出里面深黄发红的薯肉。那股带着焦糊味的、温暖的甜香更加清晰地弥漫开来。

严焱没有看李安。他只是低着头,专注地剥着红薯焦黑的外皮。他的动作算不上灵巧,甚至有些粗暴,焦黑的皮屑簌簌掉落,露出里面冒着热气、香甜软糯的橙红色薯肉。那滚烫的温度似乎灼痛了他的指尖,但他毫不在意。

剥掉大部分焦皮后,他将那个散发着热气和甜香的烤红薯,用那层油腻的旧报纸托着,极其僵硬地、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迟疑,递到了李安面前的床沿上。

他的目光依旧没有看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冒着热气的红薯,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仿佛在吞咽着什么极其沉重的东西。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管,每一个字都带着生涩的艰难:

“…我妈跑那天…” 他顿了顿,似乎在积攒力气,又像是在抵抗某种巨大的痛苦,“…灶上…也煨着这个。”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猛地别过头去!灯光照亮了他紧绷的侧脸线条和那道狰狞的眉骨疤痕,也照亮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脆弱和痛楚!

李安完全呆住了。她看着床边那个冒着热气、散发着焦甜香气的烤红薯,又看看严焱别过去的、写满隐忍痛苦的侧脸。巨大的悲伤还堵在胸口,但另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却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上来。

她失去了姐姐,带着永恒的负罪感。

他失去了母亲,留下的只有灶台上一个煨着的烤红薯,和一个被烟头反复烫伤的烙印。

两种截然不同却又殊途同归的、深入骨髓的孤独和伤痛,在这个弥漫着消毒水气味和烤红薯焦甜香气的狭小空间里,如同两股冰冷的溪流,猝不及防地交汇在了一起。

李安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那只一首死死攥着严焱手腕的手。手腕上留下了几个清晰的、泛白的指印。

她伸出手,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那个滚烫的烤红薯。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那带着焦糊味的甜香,像是一束微弱却执拗的光,悄然刺穿了笼罩在她心头的厚重阴霾。

她掰下一小块冒着热气的、橙红色的薯肉,犹豫了一下,缓缓送入口中。

温热的、细腻的、带着独特焦香和天然甜味的薯肉在舌尖化开。那是一种极其朴素的温暖,一种来自大地深处的慰藉。泪水再次无声地滑落,但这一次,似乎不再仅仅是悲伤的泪水。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依旧别着脸、沉默得像一块黑色巨石的严焱。灯光勾勒出他冷硬的轮廓,也照亮了他额角那道象征着另一种痛苦的疤痕。

就在这时——

“哐当!”

医务室的门似乎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紧接着,一个极其粗鲁、含混不清、带着浓重醉意的咆哮声,穿透了门板,如同冰冷的毒蛇般钻了进来,瞬间打破了这短暂而脆弱的温暖!

“小兔崽子…严焱!你…死哪去了?!给老子…滚出来!酒…老子的酒呢?!”

是严父的声音!

严焱的身体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猛地绷紧!如同被拉满到极致的弓弦!他倏地转过头,脸上所有的脆弱和刚刚流露出的一丝温度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暴戾和…一种李安从未见过的、如同坠入深渊般的绝望!

他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紧闭的医务室门,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外面那个醉醺醺的恶魔!攥紧的拳头指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李安的心瞬间沉到了冰冷的谷底!她手里那块温热的红薯肉,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温度。她惊恐地看着严焱瞬间切换的、如同地狱恶鬼般的恐怖表情,又看向那扇被撞击、似乎随时会被暴力破开的门板。

一个清晰而冰冷的认知伴随着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

短暂的宁静结束了。

地狱…追来了。

错乱章节催更!
返回
指南
快捷键指南
全屏模式
上下移动
换章
加入书架 字号
调整字号
A-
A+
背景
阅读背景
错乱漏章催更
  • 新书推荐
  • 热门推荐
  •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