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刃，劈开乌雅府邸最后一缕沉寂。我踏出闺房门槛时，庭院里己站满了神色各异的仆妇。她们的目光如针，密密匝匝刺在我这身不合规矩的月白常服上。
"姑娘！"剪秋捧着紫檀木盒追出来，声音发颤，"您真要这样去见嬷嬷？"
我未答，指尖抚过袖中暗藏的碎瓷片——那是昨夜打翻茶盏时偷偷藏起的。瓷片边缘锋利，在晨光中泛着青白冷光，恰如我此刻淬了毒的心。
正厅方向传来茶盏重重搁下的声响，继母那刻意拔高的嗓音刺破晨雾："宜休这丫头，今日是存心要丢我们乌雅家的脸面！"
"夫人息怒。"父亲的声音低沉如闷雷，"她若敢违逆选秀，自有家法处置。"
我轻笑出声，惊得廊下鸟雀扑棱棱飞起。前世那个战战兢兢跪听训诫的乌雅宜休，早随着景仁宫的白绫一道死了。
"姑娘！"管事嬷嬷拦在垂花门前，老脸皱成一团，"您这身打扮成何体统？快随老奴去更衣——"
"啪！"
瓷片在我掌心割开一道血痕。殷红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石板上绽出妖异的花。
"体统？"我将血珠抹在垂花门的雕花上，看着那抹艳色渗进木纹，"嬷嬷看清楚了，这才是我乌雅宜休的体统。"
满院仆妇倒吸凉气。剪秋手中的木盒"咚"地砸在地上，碎纸屑如雪纷扬。正厅的帘子猛地掀起。父亲铁青的脸出现在廊下，继母攥着帕子跟在后头，精心描绘的柳叶眉扭曲成可笑的形状。
"孽障！"父亲暴喝，"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我迎着他们惊怒的目光，缓缓抬起血迹斑驳的手。碎瓷片在朝阳下折射出七彩光晕，像一把淬了毒的彩虹。
"父亲。"我轻笑，"您说，是选秀名帖的金贵，还是女儿这双手的金贵？"继母的尖叫声刺破云霄。父亲踉跄后退两步，仿佛第一次看清这个女儿皮下藏着怎样的厉鬼。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门房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老爷！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仪仗到街口了！"
满院死寂。
我舔去掌心血珠，尝到铁锈味的甘甜。前世的记忆翻涌而来——是了，今日正是太子代圣上巡视八旗选秀的日子。谁能想到，这场精心安排的"偶遇"，会成为我新途的第一块踏脚石？
"备香案！快备香案！"父亲慌乱地拽着官服，"宜休！你给我立刻——"
"父亲。"我打断他，将染血的碎瓷片收入袖中，"您说，若太子看见女儿满手是血被押上选秀的马车..."
父亲的面皮剧烈抽搐起来。远处礼乐声渐近，太子仪仗的明黄旌旗己隐约可见。
我转身走向府门，月白衣袂翻飞如刃。身后传来继母歇斯底里的咒骂，父亲气急败坏的怒吼，还有剪秋压抑的啜泣。这些声音交织成网，却再困不住振翅的鹰。
朱漆大门洞开的瞬间，晨风卷着碎纸屑扑向仪仗。我迎着刺目的朝阳抬起脸，正对上銮驾中太子惊愕的目光。
"民女乌雅宜休。"我跪在青石板上，染血的手捧着一卷泛黄的治水策，"愿献江南水患破解之法，求殿下垂鉴。"碎瓷片的锋芒，终要试过天下才知利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