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后,静心苑的气氛添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暖意。岳景渊每日除了去太医院当值,其余时间几乎都泡在药田里,一会儿说要给薄荷除虫,一会儿又说要给艾草施肥,忙得脚不沾地。小燕子看着他笨拙地蹲在田里拔草,裤脚沾了泥也不在意,忍不住笑:“你这哪是侍弄草药,分明是在给自己找活干。”
岳景渊首起身,额角沁着薄汗,眼里却闪着光:“多活动活动,身体好。”他走过来,自然地接过小燕子手里的水壶,喝了两口又递给她,“你也多喝点水,最近天热,别中暑了。”
小燕子接过水壶,指尖碰到他的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这几日岳景渊总这样,说话时会不自觉地靠近,走路时会悄悄护着她的腰,连夜里睡觉都攥着她的手不放,生怕她跑了似的。
这天傍晚,富察府派人送了些补品来,说是富察傅恒特意让人从关外捎来的野山参,还有些燕窝,指名要给小燕子补身子。福康安还托人带了张纸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妹夫,补品收到了吧?可得盯着表妹好好吃,我们还等着抱侄子呢!”
小燕子看着纸条,脸“腾”地红了,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袖袋:“这福康安,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
岳景渊却笑着把野山参收好:“他也是好意。”他转身去厨房,“我给你炖个参汤,补补气血。”
小燕子跟到厨房门口,见他认真地洗着参片,动作轻柔得像在处理什么稀世珍宝,忍不住靠在门框上笑:“你以前给人开方子,也这么上心吗?”
“不一样。”岳景渊头也不抬,“给别人开方是差事,给你炖汤是心意。”
小燕子的心像被温水泡过,软乎乎的。她走进来,从背后轻轻抱住他的腰:“岳大哥,有你真好。”
岳景渊的动作顿了顿,反手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腰侧:“傻瓜,我们是夫妻。”
参汤炖得浓醇,带着淡淡的甜味。岳景渊舀了一勺,吹凉了才递给她:“慢点喝,别烫着。”
小燕子小口小口地喝着,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前几日柳红说,高亮想在京城开家分号,卖天津的特产,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岳景渊点头,“会宾楼的位置不错,让柳青帮忙寻个铺面,应该能成。到时候柳红一家在京城住下,你也能常跟她说话。”
“我也是这么想的。”小燕子笑了,“等他们的铺子开起来,我就去帮忙吆喝,保证生意兴隆。”
正说着,外面传来福康安的大嗓门:“小燕子姐姐!岳姐夫!我们来送好东西了!”
两人赶紧起身迎出去,见福康安手里提着个笼子,里面装着只雪白的兔子;福隆安捧着个锦盒,里面是些上好的绸缎;福灵安则拿着幅画,上面画着个胖娃娃,正抱着只兔子啃胡萝卜。
“这是……”小燕子愣了愣。
“给未来的小侄子准备的!”福康安把兔子笼往她手里塞,“这兔子好养活,让它陪着小侄子玩。”
福隆安打开锦盒:“这是额娘让人织的小衣裳,提前备好,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福灵安把画递过来,脸上带着腼腆的笑:“我画的,希望小侄子像画里这么胖。”
小燕子看着这些东西,又看看三个表哥促狭的笑,脸颊红得像晚霞,却没像往常那样嗔怪,只是小声道:“谢谢你们。”
岳景渊笑着接过东西:“有心了,回头我让小禄子给你们送些新制的薄荷糖,败败火。”
“还是妹夫懂事!”福康安笑着拍他的肩膀,“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了!”
三人说完,又一阵风似的跑了,留下满院的笑声。
小燕子看着笼子里的兔子,忽然笑了:“他们倒是比我们还着急。”
“说明大家都盼着我们好。”岳景渊把兔子笼放在廊下,“你看,连兔子都知道来道喜了。”
那兔子仿佛听懂了似的,凑过来用鼻子蹭了蹭小燕子的手指,软乎乎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静心苑的薄荷割了一茬又一茬,小燕子的肚子却没什么动静。她心里有些着急,却不好说出口,只是每次看到福灵安画的胖娃娃图,都会偷偷叹气。
岳景渊看出了她的心思,这天晚上,特意给她炖了莲子羹:“别着急,顺其自然就好。”
“我没着急。”小燕子嘴硬,却忍不住红了眼眶,“是不是我身体不好?要不你给我开个方子调理调理?”
“你的身体好得很。”岳景渊握住她的手,语气笃定,“只是时机未到。再说,有没有孩子,我们都会好好过日子,不是吗?”
小燕子看着他认真的眼睛,心里的焦虑渐渐散去。是啊,有没有孩子,他都会对她好,他们的日子也会像现在这样安稳,这样就够了。
她舀了勺莲子羹,递到他嘴边:“那你也喝点,补补。”
岳景渊笑着张口,眼里的温柔能溺死人。
又过了些日子,小燕子晨起时忽然觉得恶心,趴在窗边吐了半天。岳景渊吓坏了,赶紧给她把脉,手指搭上她的手腕,忽然顿住,眼里闪过难以置信的狂喜。
“怎么了?”小燕子见他脸色不对,紧张地问。
岳景渊猛地抱住她,声音都在发抖:“燕子……你有了!我们有孩子了!”
“什么?”小燕子愣住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你怀孕了!”岳景渊把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让她感受自己剧烈的心跳,“脉相很稳,快两个月了!”
小燕子这才明白过来,眼泪“唰”地掉了下来,不是难过,是激动。她摸着自己的小腹,那里还平平的,却己经有了一个小小的生命,是她和岳景渊的孩子。
“我……我有孩子了?”她喃喃自语,像在做梦。
“嗯,有了。”岳景渊替她擦去眼泪,自己的眼眶也红了,“我们有孩子了。”
两人相拥着,眼泪掉了又笑,笑着又掉泪,仿佛要把这些日子的期盼都宣泄出来。
消息很快传到富察府和宫里,太后特意让人送了些安胎的补品,皇后赏了个玉坠,说是能安神;和敬公主派色布腾巴勒珠尔送了匹小马,说等孩子长大了教他骑射;紫薇和晴儿天天来看她,给她带些开胃的小点心;柳红更是搬来静心苑住,说要亲自照顾她。
福康安三兄弟来得最勤,福康安天天给兔子拔草,说要让兔子跟小侄子一起长;福隆安送来的小衣裳堆满了半个柜子;福灵安则画了满墙的胖娃娃,从襁褓里的婴儿画到会走路的孩童。
小燕子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岳景渊更是紧张得不得了,每天亲自给她把脉,变着法子做些开胃的吃食,晚上睡觉都小心翼翼,生怕压着她。
这天午后,小燕子靠在廊下晒太阳,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忽然笑着对岳景渊说:“你说,这孩子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女孩都好。”岳景渊坐在她身边,给她捏着腿,“像你就好。”
“我倒希望像你,沉稳些,别像我这么莽撞。”小燕子笑了。
“莽撞也可爱。”岳景渊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她的肚子上,暖洋洋的。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动了一下,轻轻踢了她一脚。小燕子惊喜地抓住岳景渊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你看,他动了!”
岳景渊的手被那小小的力道撞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心,痒痒的,暖暖的。他抬头看向小燕子,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原来幸福真的会生根发芽,从初见时的惊鸿一瞥,到洞房夜的羞涩相拥,再到此刻感受着腹中小生命的悸动,一步步,都像命中注定。
静心苑的薄荷还在生长,艾叶的清香飘满院子,廊下的兔子啃着青草,墙上的胖娃娃画在阳光下泛着光。一切都像一首未完的诗,平淡却温馨,等着那个小小的生命来续写新的篇章。而他们,会牵着彼此的手,陪着这个孩子,把往后的日子,过得像这午后的阳光,暖融融,亮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