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渐起时,静心苑的药晒满了院子。竹匾里铺着金黄的枸杞,竹架上挂着褐色的杜仲,连墙角的石桌上都摆着晒得半干的陈皮,远远望去,像铺了一地碎金。
小燕子正蹲在地上翻晒黄芪,忽然听见院门口一阵喧哗。抬头一看,竟是七八个须发斑白的老太监,提着篮子排着队站在门口,见了她就齐齐跪下。
“姑娘,我们是来领药的。”为首的王太监声音发颤,“听说您这儿的方子能养身子,我们……我们厚着脸皮来讨一副。”
小燕子赶紧放下手里的木耙子,跑过去扶他们:“快起来快起来,这可使不得!”她瞅着篮子里的东西,有粗布缝制的荷包,有晒干的野菊花,还有个太监提着一小袋炒花生,显然是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拿来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小燕子眼眶发热,“领药就领药,带这些干啥?”
王太监红着眼圈说:“姑娘,我们这些人,一辈子没什么能拿出手的。这点东西,是我们的心意,您要是不收,我们就不领药了。”
小燕子没法子,只好让小禄子收下,又转身进药房,把刚配好的药包抱出来。每个药包里都有黄芪、当归、枸杞,还有一小包岳景渊特意碾的黑芝麻粉。
“这个是补气血的,每天煎一包;这个芝麻粉,早上冲粥喝,养头发。”她挨个嘱咐,“出宫后别舍不得吃,身子是本钱。”
老太监们捧着药包,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其中一个姓李的太监,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竟是块半旧的玉佩,玉质不算好,却打磨得光滑温润。
“姑娘,这个您一定得收下。”李太监把玉佩往她手里塞,“这是我进宫前,我娘给我的。她说戴着能保平安。我这辈子没机会孝敬她了,您戴着,就当是我替我娘积德了。”
小燕子握着玉佩,触手温温的,像是还带着人的体温。她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我一定好好戴着。您也一定好好的,回了家,种种地,晒晒太阳,比啥都强。”
老太监们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小禄子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说:“格格,您看他们多高兴,跟过年似的。”
小燕子擦了擦眼泪,把玉佩系在腰间:“他们高兴,我就高兴。”
这日傍晚,岳景渊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张纸,脸上带着笑意:“你看这是什么?”
小燕子接过来一看,竟是张地契,上面写着京郊二十亩地。她愣住了:“这是……”
“是那些出宫的老太监凑钱买的。”岳景渊笑着说,“他们说,往后谁要是没地方去,就到这儿来住,大家搭个伙,种点庄稼,互相照应着。还说,要把这块地叫‘感恩庄’,让子孙后代都记得,曾有人在宫里帮过他们。”
小燕子看着地契,手指轻轻抚过“感恩庄”三个字,忽然笑了,眼里闪着光:“真好。”
岳景渊看着她,心里忽然变得很软。他一首以为,小燕子离开景阳宫,是带着伤的。可现在才明白,她不是在疗伤,是在把伤口变成翅膀,带着更多人往光亮处飞。
夜里,小燕子坐在灯下,继续翻医书。腰间的玉佩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书页上,把“仁心”两个字照得透亮。
她或许永远成不了传统意义上的贤妃贵妇,却用自己的方式,在这深宫里,种出了一片最温暖的春天。而这片春天里,藏着比荣华富贵更珍贵的东西——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