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光滑。程夕瑶的脸颊紧贴着地面,那非金非石的材质散发着恒定而冰冷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料,渗入她的骨髓。地下密室的空气带着一股陈腐的、混合着灰尘和冰冷金属的味道,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冰渣。巨大的空间里死寂无声,只有她自己微弱的心跳和压抑的喘息,在这绝对的囚笼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凉和绝望。
白若修最后那句话,如同淬毒的冰锥,依旧深深扎在她的脑海里,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幻痛。
“好好想想,程夕瑶。你母亲欠下的债,该由你来还了。”
债?母亲欠下的债?
星辰吊坠是钥匙?母亲是窃贼?是背叛者?害死了白若修的母亲?
这铺天盖地的指控,像沉重的巨石,将她死死压在冰冷的地面上,动弹不得。泪水早己流干,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麻木和巨大的、无法消解的混乱。她记忆里那个温柔、会抱着她哼歌、会给她扎小辫的母亲,怎么会和“窃贼”、“背叛者”这些冰冷的字眼联系在一起?白若修眼中的恨意如此真实、如此深刻,像烙印一样烫在她的感知里。她该相信什么?她还能相信什么?
巨大的精神冲击和身体持续的虚弱感让她昏昏沉沉。意识在冰冷的现实和混乱的思绪边缘反复沉浮。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几个小时,或许只是一瞬,一阵剧烈的眩晕和胃部翻江倒海的痉挛猛地将她从半昏迷状态中狠狠拽回!
“呃……”一声痛苦的闷哼溢出喉咙。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强烈的低血糖反应袭来,眼前阵阵发黑,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闪烁的金星和扭曲的色块。她知道,这是长时间紧张、恐惧、缺乏进食和休息导致的。
她必须补充能量!否则不等白若修做什么,她自己就会先垮掉!为了程阳,她也必须撑下去!
程夕瑶挣扎着,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试图撑起上半身,去够吴妈之前放在墙角的那个托盘——上面有水和几片应急的压缩饼干。然而,身体虚弱到了极点,手臂一软,非但没够到托盘,反而整个人失去平衡,狼狈地重重摔回冰冷的地面!
“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密室里格外清晰。额头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带来一阵钝痛和更强烈的眩晕。她痛得蜷缩起身体,像一只受伤的虾米,意识再次模糊。
就在她额头紧贴地面的瞬间,视线因为撞击和眩晕而极度模糊晃动之际,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反光点,猛地刺入了她涣散的视野!
那光点非常微弱,像是某种极其细小的金属碎片在极其微弱的光源下反射出的光芒。位置……就在她摔倒时额头正对着的、墙角与冰冷地面接缝的地方!
那是什么?
强烈的求生本能和对任何“异常”的敏锐触觉,瞬间压过了身体的痛苦和眩晕!程夕瑶的心脏猛地一跳!她屏住呼吸,强忍着额头的疼痛和眼前阵阵发黑,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颤抖的手臂,支撑起一点点身体,将脸小心翼翼地、再次贴近那个冰冷光滑的墙角接缝处。
这一次,她看得无比专注,瞳孔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急剧收缩。
不是金属碎片!也不是地面材质本身的瑕疵!
在那条几乎细不可察、被灰尘和经年累月的冰冷气息填充的墙缝深处,极其隐蔽的角落里,似乎……卡着什么东西!
那东西非常薄,颜色几乎与周围冰冷的灰黑色材质融为一体,只因为刚才她摔倒时角度和光线巧合的配合,才让边缘一丝极其微弱的反光泄露出来!
程夕瑶的心跳骤然加速,如同密集的鼓点,在死寂的密室里撞击着她的耳膜!恐惧、激动、一种近乎疯狂的希望混合在一起,让她浑身都开始微微颤抖!她下意识地飞快瞥了一眼天花板角落那个无声旋转的、闪烁着微弱红点的监控摄像头——它依旧在运作,冷漠地记录着密室内的一切。
不能被发现!绝对不能被白若修的人发现!
巨大的危机感让她爆发出惊人的潜力!她保持着身体蜷缩、额头贴地的姿势,像是因为疼痛和虚弱而无法动弹。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另一只手则借着身体的掩护,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以几乎无法察觉的幅度,向着那个墙缝摸索过去!
指尖触碰到冰冷光滑的地面和同样冰冷的墙壁。她屏住呼吸,指甲小心翼翼地刮蹭着那条细缝边缘的灰尘。一下,两下……动作轻微得如同羽毛拂过。她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指尖那方寸之地,感受着任何一丝微小的阻碍或不同。
终于!指尖碰触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硬硬的凸起!被灰尘和某种粘稠的、类似陈旧胶水的东西包裹着,卡在墙缝的最深处!
她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指甲小心翼翼地抠挖着,剥离着那些覆盖物。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她能感觉到监控摄像头那无形的视线,如同冰冷的针芒刺在后背上。
一点一点……覆盖物被极其小心地剥离。那东西露出了极小的一角——是一种非常坚韧的、类似特殊塑封材料的东西!边缘切割得异常整齐!
是照片!或者……一张被特殊处理过的纸片?!
程夕瑶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用指甲最薄的边缘,如同最精密的镊子,一点点、一点点地将那东西从墙缝深处向外勾。动作慢得令人心焦,却又必须如此谨慎。那东西被卡得很死,又滑又薄,每一次勾动都像是在悬崖边缘行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终于!那东西被勾出了一小半!足够她用指尖捏住一个边缘!
她屏住最后的呼吸,用尽毕生的小心,两根手指如同拈花般,极其轻柔、却又极其坚定地捏住了那东西暴露出来的一角!
成了!
她猛地将手缩回,紧紧攥在胸口,身体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激动而剧烈起伏。那东西冰凉、坚硬,边缘切割得异常整齐,带着一种陈旧纸张和特殊塑封的混合触感。
她维持着蜷缩、虚弱的姿势,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同时,攥紧的拳头小心翼翼地移到身体下方,借着身体的遮挡,缓缓摊开手掌。
掌心里,静静躺着一张被折叠成指甲盖大小、却异常坚韧厚实的塑封卡片。卡片本身是深灰色的,与密室地面的颜色极为接近。在卡片折叠起来的微小平面上,用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白色线条,勾勒出一个符号——
一个极其简洁的、由几笔流畅线条构成的……星辰图案!
和照片上母亲林晚秋戴着的那个吊坠形状,几乎一模一样!
程夕瑶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瞬间停滞!星辰!钥匙!母亲的吊坠!
她强压住几乎要破口而出的惊呼,心脏狂跳得如同擂鼓!她颤抖着手指,更加小心地、一点点将这张折叠的塑封卡片完全展开。
卡片展开后,大约只有半张名片大小。深灰色的底板上,除了那个清晰的白色星辰符号,在符号的下方,还有一行同样用细微白色线条打印出来的、极其短小的数字:
0613
0613?这是什么意思?日期?密码?坐标?
程夕瑶的脑子飞速转动。她的生日?不对。程阳的生日?也不对。母亲林晚秋的生日?她拼命回忆,养父母从未提及,她自己也毫无印象……难道,是白若修母亲的忌日?或者……实验室事故发生的日期?!
线索!这绝对是母亲留下的线索!在这个冰冷绝望的囚笼里,在二十多年前,母亲竟然在这里,在这个属于白若修家族的密室墙壁里,藏下了这个东西!她预见到了什么?她留下了什么?
星辰符号!0613!
这串数字,就是找到吊坠、或者开启某个秘密的关键吗?
巨大的震撼和一种绝处逢生的激动如同电流般窜遍程夕瑶的全身!她死死攥着这张冰冷而坚韧的卡片,仿佛攥着唯一的救命稻草!母亲不是背叛者!她留下了线索!她或许……是被迫的?或者……在躲避什么?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低沉嗡鸣声,毫无征兆地从密室天花板某个角落传来!不同于空调通风口那种持续的白噪音,这声音更低沉,更……有规律?带着一种机械运转的质感!
程夕瑶浑身的寒毛瞬间倒竖!像被冰水浇头!她猛地抬头,惊恐地看向声音来源——那是天花板另一个角落,一个她之前并未特别注意的、比通风口更小的、类似检修口盖板的金属网格!
嗡鸣声,正是从那个网格后面隐隐传出!而且……声音似乎在逐渐增强!频率也在加快!
一股极其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监控摄像头依旧在无声旋转,红光闪烁。但这个新出现的、诡异的嗡鸣声……是什么?是某种被触发的警报?因为她找到了卡片?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装置被启动了?
她攥紧卡片,身体因为恐惧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目光死死盯着那个发出诡异嗡鸣的金属网格。一种被更高维度、更冰冷力量锁定的恐怖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
这个密室……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