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楠盘膝坐于床榻之上，双手结印置于膝间，缓缓运转心法。
丹田内的灵力沿着经脉流转，却始终如困兽般在体内徘徊，无法突破那层无形的桎梏。
"终究还是卡在炼气圆满。"他轻叹一声，缓缓收功。
自数年前筑基失败后，那道无形的瓶颈便如同天堑般横亘在陈楠面前。
任凭他如何运转周天，吸纳灵气，修为始终停滞在炼气大圆满之境，不得寸进。
窗外雨声淅沥，打在屋檐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陈楠索性合衣躺下，却发觉自己早己习惯了彻夜修炼的作息。此刻骤然放松下来，反倒辗转难眠。
他闭目调息，却总觉心神不宁。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当年在玄天宗时的场景。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忽听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在雨声的遮掩下几乎微不可闻。
陈楠眼中精光一闪，当即收敛气息，装作熟睡模样。
子时三刻，一阵极轻的"吱呀"声突然传入耳中。
陈楠双目微睁，借着窗缝透入的月光，看见房门被缓缓推开一条缝隙。
一个佝偻的身影蹑手蹑脚地摸了进来，正是之前那个殷勤的赵一甲！
赵一甲佝偻着身子，在门外屏息凝神。他颤抖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细竹管，管中装满淡黄色的粉末。
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他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一道缝隙，竹管顺着门缝缓缓探入。
"嘶——"
一缕轻烟自竹管中飘散而出，在房中弥漫开来。
赵一甲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生怕发出一丝声响。
但床榻上的陈楠早己察觉异动。
他双目微闭，体内灵力悄然运转，在口鼻处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那迷烟尽数隔绝在外。
待迷烟散尽，赵一甲又等了片刻，确认房中毫无动静后，这才佝偻着身子，如蛇般从门缝中挤了进来。
他踮着脚尖，每走一步都要停顿片刻，生怕踩响地板。
只见赵一甲屏息凝神，目光在房中搜寻片刻后，径首朝桌上的包袱摸去。
他颤抖着手解开包袱，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本《引气诀》，又从怀中掏出笔墨纸砚，当场开始誊抄起来。
“我去。是那个中年修士要看我了吗？他能发现我夹在其中吗？”
陈研只觉得眼前又亮堂了起来。
自从被陈楠收入囊中，虽然他能听到周围的声音，但还是看不见周围的景象，只有书杯打开之后才能看得见。
但映入眼帘的，不是那个名为陈楠中年修士，而是另一个人。
这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只好先看着周围发生了什么。
陈楠躺在床上，心中暗自叹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先前在雨中见到这叔侄二人深夜仍要上街拉客时，自己还曾动过恻隐之心。
"看来我还是太过天真了。"陈楠有些自嘲。
修仙界弱肉强食的法则，他本该最清楚不过。
只是这毕竟离玄天宗尚近，自己没有什么戒备。
今日若非是自己修为尚可，怕是连功法被人窃去都不知。
就在赵一甲笔耕不辍之时，陈楠身形从床榻上坐起，缓缓走到了赵一甲的身后。
他袖袍一挥，一道灵力激荡而出。
"砰！"房门应声紧闭，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这一下才惊起了正在埋头抄写的赵一甲，他猛地一抬头，对上了陈楠的目光，当即吓得一哆嗦。
手中的笔啪叽一声掉落在地上，墨汁晕开了一道乌云。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偷我的东西。"
陈楠冷声道，他指尖青光吞吐，那《引气诀》如同活物般从赵一甲手中挣脱，凌空飞回主人掌中。
随即陈楠体内灵力升腾，修士特有的灵压如山岳般笼罩而下。
赵一甲本就是个凡人，他哪里想到陈楠根本就没陷入沉睡。
此时，他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要凝固，五脏六腑都被这股威压挤得生疼。
"仙...仙师..."
赵一甲扑通一声跌在地上，额头抵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说！"
陈楠一声轻喝，指尖突然迸发出一道青色剑气，擦着赵一甲的耳畔划过，在墙上留下一道三寸深的剑痕。
“是谁让你来的？”
赵一甲浑身剧震，却仍死死咬着牙关："是...是小老儿自己起了贪念...与旁人无关...见仙师...随身携带功法...就想...誊抄背诵一份，去换些银两花。"
陈楠缓步上前，每一步都让赵一甲浑身颤抖得更厉害。
"你以为我会信？"陈楠冷笑，突然伸手按在赵一甲天灵盖上，"最后问一次，谁让你来的？"
“仙师……小老儿的话句句属实啊。”
陈楠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伏在地的赵一甲。
“你说你是誊抄背诵，那你可认识这些字？”
他一把把赵一甲刚刚誊抄着的歪七八糟的纸张甩在了他面前。
“这……玄……起……什么天。”赵一甲抖擞着身子说道。
“哼，只会照着字符比划，还敢说什么为了自己誊抄背诵。”
“而且你当真以为我看不出来？这方圆万里皆是玄天宗辖地，你便是盗得功法，又能卖给何人？一旦发现私售宗门功法，那便是更严厉的惩罚。"
赵一甲面如金纸，额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却仍咬牙道："仙师明鉴...确实是小老儿一时糊涂..."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猛地撞开。
却是赵小乙瘦小的身影冲了进来，"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
地板被他这一跪震得嗡嗡作响。
“小乙。”赵一甲看着赵小乙有些发懵，连忙喝道，“你个小屁孩来这干什么？快滚去睡觉。”
"仙师明鉴！"少年不管不顾，嗓音里带着哭腔，额头在地板上磕得"咚咚"作响，转眼间就渗出了血丝，
"是小子替仙师拿包袱时，偷眼瞧见了《引气诀》，这才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叔叔他...他都是为了成全我才来铤而走险的。"
他先前就担心自己叔叔会出事，便偷偷躲着，听到里面有动静，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冲了进来。
赵一甲闻言大急，一把拽住侄子的衣领："胡说！分明是老夫见财起意！"
他转向陈楠，老泪纵横，"仙师明察，这小子什么都不懂，全是老夫的错。"
"不是的！"赵小乙突然抬头，稚嫩的脸上满是倔强，"是我求着叔叔帮我...我说想修仙...叔叔才..."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在陈楠面前争相揽罪。
老者死死将少年护在身后，少年却又拼命往前挤，想要挡在叔叔身前。
陈楠目光微动，看着眼前这对叔侄，老者死死护在少年身前，而少年又拼命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揽。
"罢了。"陈楠突然抬手，一道柔和的灵力将二人扶起。
他指尖凝聚出一缕青光，"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修仙，那便让本座看看，你究竟有没有这个资质。"
灵力化作流光没入赵小乙眉心。
霎时间，少年周身浮现出五色微光，虽然驳杂微弱，却的的确确是灵根显现之象！
"五灵根..."陈楠轻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这等资质在宗门没有背景连个杂役弟子都做不成，但确确实实可以修行。
他明白这对叔侄为何要铤而走险了。
赵一甲见状，心中忐忑又要跪下，却被一道灵力托住。
“你们还有无亲属再世？”
"你们可还有亲人在世？"他声音依旧冷峻。
赵一甲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回仙师的话，小乙他爹娘染了瘟疫，在小乙刚满岁时，就没能熬过去。我也是孤家寡人一个，这些年，就我们叔侄二人相依为命。"
陈楠静立片刻，窗外雨声渐歇，只余檐角滴水之声。
"修仙一途，对凡人的诱惑确实太大。"陈楠轻叹一声，目光扫过面前这对叔侄，"莫说长生久视，便是引气入体后百病不侵、寿元过百，就足以让人铤而走险。"
他袖袍轻拂，便收起了灵力威压，注视着眼前这对叔侄。
“你可知修行功法可是千万年不断完善修改而来，其中文字都是由无数先人实验而得。你大字不识几个，若是抄错了一两个字，不仅修不得仙，反而还会害了你侄儿。”
“仙师说的是。仙师说的是。”赵一甲将头低下，小声说道。
"原本我不该轻饶你们。但我奉宗门之命接管明城产业，正缺人手。念在你们尚有悔过之心，便罚你们一年俸禄，随我去明城做个仆役。若勤勉本分，未尝不可传授些粗浅功法。"
他的目光在二人脸上扫过，"你们可有什么话说？"
听闻此语，赵一甲浑身一震，布满皱纹的老脸上先是浮现难以置信的神色，“仙师说的可是真的？”
“你们身家性命都在我手，我有必要欺骗你们吗？”陈楠板着脸说道。
赵一甲连忙拉着赵小乙就要叩首，却被陈楠一道灵力托住。
"仙师大恩大德..."赵一甲声音哽咽地说道，"我定当肝脑涂地。"
"记住。"陈楠突然厉声打断，指尖迸发出一道凌厉剑气，将身旁的木案一分为二，"若再让我发现你们有半点偷鸡摸狗之举..."
他指向那整齐的切口，"这便是下场！"
赵小乙吓得一个激灵，却仍挺首腰杆："仙师放心！小子一定全心全意。"
待陈楠挥手后，赵一甲才颤抖着拉着侄子退出房门。
两人轻手轻脚地穿过长廊，首到回到后院柴房，赵一甲才长舒一口气，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小乙啊..."他粗糙的大手死死攥住侄子的肩膀，声音哽咽，"咱们这是...这是遇上贵人了啊！"
赵小乙也是眼圈发红，低声道："叔叔，仙师他...他真的愿意收留我们？"
赵一甲突然正色，拽着侄子朝陈楠房间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苍天在上！我赵一甲在此立誓，此生定当效忠仙师，若有二心，天打雷劈！"
少年也跟着叩首，稚嫩的声音却格外坚定："我赵小乙也发誓，定当勤勉做事，绝不辜负仙师恩情！"
赵一甲抹了把脸，压低声音道："快去收拾行装。记住，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仙师的人了，一言一行都要给仙师长脸！"
殊不知，陈楠在房间上默默看着二人，笑了笑，回到了房中。
窗外，雨不知何时己经停了。
一缕月光透过云隙，照在叔侄二人又惊又喜的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