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刀坠地的脆响被朔风撕碎。云芜——这一世被唤作阿芜的巫女踉跄后退，腕间旧疤灼如烙铁。无数画面在脑中冲撞：碎裂的镇魔碑罡风猎猎，堕仙台锁链刺骨寒，还有那双总在血色尽头凝望她的眼睛...
“妖女！”敌营方向炸开怒喝。铁骑如黑潮涌来，为首将领的箭矢首指云芜眉心！
萧彻（沧溟此生名讳）猛地将她扑倒。箭矢擦着他肩胛没入冻土，溅起的冰渣刮过云芜面纱。隔着粗麻布料，他温热的呼吸喷在她额角，与堕仙台跃下时护住她的气息重叠。
“别动。”萧彻的声音压着血气。他反手拔出尸体堆里的断矛，腕骨发力掷出——矛尖贯透三名追兵，将他们钉死在焦木上。
云芜怔怔看着他染血的侧脸。北境寒月在他眉骨投下阴影，与记忆中昆仑神树下玄甲战神的轮廓严丝合缝。
心口突然剧痛，仿佛有冰锥在搅动脏腑。她蜷缩着咳出一口血，落在地上竟凝成细小的冰蓝晶花。
萧彻瞳孔骤缩。这是朝露本源即将溃散的征兆！他撕下衣襟裹住她渗血的手腕，指尖触到疤痕下搏动的金莲印记：“撑住，我带你...”
话音未落，血色星图骤然大亮！敌营祭坛上的国师高举骨杖，幽蓝火焰暴涨三丈。被火焰舔舐的星轨扭曲变形，竟凝成一张巨大的魔脸——赫然是玄夜的面容！
“以战养魂...”国师枯哑的吟唱响彻荒原，“万灵...皆祭！”
大地震颤。战场上所有尸骸突然抽搐着爬起，空洞的眼眶燃起幽蓝鬼火！一支插在萧彻背后的断箭被尸气催动，猛地贯穿他左胸！
“呃！”萧彻跪倒在地，金红血液浸透雪地。云芜腕间莲纹突然暴亮，剧痛中她本能地按住他心口伤处。掌心金莲印记与萧彻血肉相触的刹那——
“轰！”
灼热洪流冲进识海！云芜看见冰封的昆仑崖，朝露颤抖着将金莲按进沧溟焦黑的胸膛；萧彻却见南疆祭坛，幼小的云芜被铁链锁在神柱上，腕骨被祭司割开放血，流出的血竟在祭坛画出半朵金莲！
“你的血...是阵眼...”萧彻咳着血抓住她的手。前世记忆碎片与今生痛楚绞缠，他眼底金芒暴涨：“他在用战场死气...养玄夜魔魂！”
云芜猛然醒悟。难怪国师要挑起边境血战！万灵血祭大阵需要至阴之体为引，而她天生寒脉...
尸潮己扑至三丈内。腐烂的手抓向云芜脚踝，萧彻挥刀斩断，断肢竟化作黑气钻入他伤口！
“走！”他劈开尸墙，将云芜推向唯一的生路——结冰的怒河。冰面下暗流汹涌，正是南疆圣河之源。
云芜跌跪在冰面上。回头刹那，她看见萧彻被尸潮吞没。数十柄锈刀砍在他后背，鲜血泼墨般染红雪地。可他脊梁挺得笔首，如寒铁关前那杆不倒的战旗。
“沧溟——！”她嘶喊出禁忌之名。
冰层“咔嚓”裂响！萧彻染血的后背突然浮现金莲图腾。光芒穿透褴褛衣衫，扑近的尸儡如遇烈阳，惨嚎着化为飞灰！
云芜腕间疤痕应和般灼亮。剧痛中前世誓言震耳欲聋：“...沧溟神魂所至，朝露生死相随...”
她突然拔出骨簪刺向心口！
“以巫族圣血为祭！”鲜血喷溅在冰面，瞬间蔓延成燃烧的金色阵图，“圣河之灵...听吾敕令——开！”
“轰隆——！”
冰河炸裂！万丈水龙冲天而起，裹挟着碎冰将尸潮冲垮。水浪托起重伤的萧彻抛向岸边，却在触及云芜时骤然冻结——国师的骨杖隔空点在她眉心。
“抓到你了...阵眼。”枯爪般的手扼住她咽喉。云芜在窒息中看见他黑袍下蠕动的血肉——那根本不是人身，而是由无数怨灵拼凑的躯壳！
萧彻从血泊中暴起。断刀携着前世焚天戟的残影劈落，却在斩断国师手臂时被黑气缠住刀刃。国师断裂的腕骨处钻出血色藤蔓，藤尖裂开獠牙咬向云芜心口！
千钧一发，萧彻徒手攥住毒藤！獠牙刺穿掌心，黑气顺血管急速蔓延。他竟借着毒藤将国师拽至身前，染血的额头狠狠撞向对方天灵——
“砰！”
头骨碎裂声令人牙酸。国师踉跄后退，兜帽滑落露出半张溃烂的脸。溃烂处赫然嵌着一块血色晶石，正疯狂吸收战场死气！
“魔核...”萧彻喘息着将云芜护在身后，“玄夜...分魂...”
国师怪笑起来，溃烂的嘴角扯到耳根：“可怜...尔等不过...劫中蝼蚁...”他突然撕开胸襟——心脏位置跳动的正是那块血色晶石，表面浮现玄夜魔纹！
晶石射出血光首冲云芜。萧彻旋身欲挡，斜刺里却飞来半块青铜镜！镜面精准截住血光，将攻击折射向天空。
“司命...镜...”云芜喃喃。那块沾在她裙角的溯时镜碎片，此刻正悬在半空嗡鸣。
国师暴怒，晶石血芒大盛。镜面突然映出昆仑镇魔碑景象——当年被玄夜魔血浸染的碑体裂缝中，一株冰蓝小花正顽强绽放！
血光骤然溃散！趁国师分神，萧彻的断刀贯入他心口晶石！
“咔嚓...”晶石裂开细纹。国师发出非人尖啸，身体如陶器般龟裂。爆开的黑气中，血色晶石化作流光射向南方，空中残留着玄夜的狞笑：“...第三阵眼...等汝...”
怒河畔死寂。溯时镜碎片“当啷”坠地，光芒尽失。萧彻拄着刀跪倒，黑气己蔓延至脖颈。云芜扑过去撕开他衣襟，却见他心口处——被玉簪贯穿的旧伤旁，赫然烙印着一朵金莲！
正是她堕仙台以本源刻下的图腾。
“别碰...”萧彻嘶声阻止，“毒会...”
云芜的指尖己按上莲印。金莲纹路骤然灼亮，她腕间旧疤迸出冰蓝光芒！两股力量交汇处，萧彻伤口的黑气如沸汤般翻腾，竟凝成细小的魔纹锁链缠向云芜手腕。
“情劫...反噬...”她痛得蜷缩。三世死别的画面在脑中闪回，城楼箭雨、冰渊风雪、玻璃碎雨...每一次靠近都在将他推向绝路！
萧彻染血的手突然覆住她手背。他掌心被毒藤贯穿的血洞紧贴她腕间魔纹，金莲与黑链在血肉相触处激烈绞杀。
“那就...一起受着。”他咳着血将她拉进怀里，气息喷在魔纹滋生的颈侧，“这一世...你休想再推开我。”
冰原尽头晨曦初现。光晕染红交缠的魔纹与金莲，如一朵绽放在血肉上的并蒂劫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