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闹剧在救护车的鸣笛和不甘的怒吼中惨淡落幕。
容景琰被强行带离时,脸上毫无血色,神情灰败到了极点。
王伯跟在后面,看着少年失魂落魄、如同行尸走肉般被“送”回房间,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佣人关门离开后,房间陷入死寂。
王伯没有立刻走,他倒了杯温水放在容景琰手边,声音苍老却温和:“五少爷……喝口水吧。
老爷夫人这会儿是在气头上,父子哪有隔夜仇?等过几天,气消了,您好好去道个歉,再请西少爷回来……”他的话语温和,带着规劝。
容景琰像个木偶般没有反应。
王伯轻轻叹了口气,他犹豫片刻,终于还是低声开口,像怕惊扰了什么:“五少爷……其实老爷夫人……没有忘记过您。”
容景琰空洞的眼珠动了一下。
“您还记得小时候那次发高烧?老爷正在米国谈一个至关重要的并购案,夫人也在南边视察项目,大小姐和先生都在国外上学。
听说您病了,老爷连夜改签最快一班机,夫人也立刻中断行程往回赶。”
容景琰的指尖微微蜷缩。
王伯顿了顿,声音带着沉重的回忆,“那场绑架案……对长房打击太大……景琛少爷失踪……微小姐也受了重伤……后来您出生,夫人身子骨其实不大好……老爷那时候是真高兴啊,在产房外头搓着手转圈,说终于盼来了小福星,要把您当眼珠子一样疼……”
老人的声音低落下去:“……后来,集团内乱,‘三爷’‘西爷’在争权夺利的老宅搅风搅雨……老爷夫人为了稳住根基,扛着内外交迫的压力……是,不知不觉的,放在家里的心思……就少了。”
他语重心长,像所有看着孩子误入歧途的长辈:“五少爷啊,您们过的日子,本来就是普通人求不来的。老爷……他比谁都难。您以后……千万别再伤他老人家的心了。”
王伯的话像是投入深潭的石子,搅动了封存己久的浑浊沉积。
可他醒来后,床头又空无一人。他去问容煜,容煜只是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琰琰醒了就好…爸妈他们…很忙,刚走一会儿…”
可?是…这样吗?
六月的风带着些许暑气的炙热,花园里的秋千架下,少年正蔫头耷脑地晃着双腿。
容景渊走到容景琛面前,想去摸摸他的头,却又怕被讨厌,犹豫再三,还是先咳嗽了一声。
“咳,景琛,你没事吧?”
顶着容景琛身体的黎夏,刚才正和容景琛探讨有没有办法把二人分开,冷不丁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
见到是容景渊,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喊了一声:“大哥?有事?”
容景渊被这声“大哥”惊到了——他这个弟弟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难道是被老五吓到了?
“没事,我只是想问你还有没有什么地方难受。”
黎夏控制着容景琛的身体,感受了一下,摇了摇头:“我没事。”
识海中,容景琛却不乐意了:“一家子脑袋有病,你少用我的身体讨好他们,我怕传染。”
黎夏嘴角一抽,但还是说道:“大哥,你放心,我没事,只是估计以后景琰会恨我了。”
容景渊坐到弟弟身边,望向天空。
容家的庄园在H市的叠翠山上,每当夏夜,都可以看到很多星星。
“不会的,他只是有些孩子气。”
容景渊顿了顿,刚想开口说什么,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他有些不耐烦地拿出手机,顿时浑身一僵。
黎夏偷瞄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着“老宅”。
这“老宅”又是个什么鬼地方?容景琛回道。
“我爷爷容霆一辈子有两任妻子,容震国是老大,老二容震山和他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但老三容定邦,老西容霆,老五容悦都是和现任妻子生的。
目前,容家老爷子将整个财团都交给了容震国,也就是我爸。”
“喂,奶奶,对……”
“家里出了一些事。”
“不是小琛的错。”
“是我和父亲一起决定的。”
黎夏偷听着不远处容景渊的讲话,脑海中迅速组织出七八十个狗血剧本。
识海里的容景琛有些好笑地调侃:“你确定上辈子你是个医生?医生怎么可能有时间看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少废话,我这叫合理利用时间,好伐?再说了,我看这种无脑网剧都是快进的,只看我爱看的部分。
不过跟你打赌两根烤肠——那个容煜绝对和老宅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容景渊放下电话,有些抱歉地走到容景琛面前,说道。
“其实当初收养容煜,爸妈也不是自愿的,所以小琛,别怪他们。”
呵呵,那我还要谢谢他们吗?要是容景琛控制身体,可能就怼回去了,但奈何目前掌握身体控制权的是黎夏。
“我懂,你放心,之前就是一时没想开而己。刚才我好像看到是老宅的电话,是出了什么事吗?”
容景渊抿了抿唇,眉间的褶皱更深了。
他望着远处郁郁葱葱的山林,好半天才开口。
“奶奶说,容砚池在马路上遇到了差点晕倒的容煜,家里把容煜赶走的事瞒不住了,爷爷有些生气,老宅那边闹得有些不愉快。”
黎夏挑了挑眉,心中暗自得意——果然和自己猜测的差不多。
他刚想开口,识海里容景琛就冷笑一声:“这容震国的养子,关他们什么事啊。”
黎夏在识海中反问道:“你说的可太对了,你爸收的养子,是撵出去还是留下,关他什么事啊。”
黎夏强压下想翻白眼的冲动,继续问道:“那大哥打算怎么办?”
容景渊揉了揉太阳穴,神色疲惫:“我和父亲得回老宅一趟,好好处理这件事。小琛,你……”他话未说完,眼神里满是担忧。
黎夏拍了拍胸脯,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
“放心吧,大哥,我不会再做傻事了。”可话音刚落,识海里的容景琛就炸了:“谁要你假惺惺做保证!”
容景渊似乎没察觉到黎夏的异样,点了点头。
“那就好,你先在家里好好休息,等我们回来。”说完,他匆匆起身,快步离开了花园。
看着容景渊远去的背影,黎夏微微叹了口气。
这时,一阵风吹过,秋千轻轻晃动起来。
识海里,容景琛突然开口:“喂,你之前说的剧本是什么意思,容家最后真的那么惨?”
黎夏挑眉:“你很关心他们?”
“谁关心他们了!”容景琛的声音带着几分恼羞成怒,“我只是觉得,就凭那群老家伙,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黎夏笑了笑,刚想说什么,突然瞥见花园角落闪过一道人影。
定睛一看,竟是容微。她站在那里,神色复杂地望着容景渊离去的方向,眼神里满是不安。
卧室内——
黎夏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块白板,用马克笔在上面勾勾画画。
“我呢,因为和你绑在一起,只能看到你最后的命运,并不能观测到所有。
所以我们可以根据己知线索反推,来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
黎夏率先写下容景琛的名字:“你今年18岁。”
“准确点说,现在17,我还没过生日。”
黎夏忍不住对天翻了个白眼——不是说好的病娇大佬吗?怎么大佬年轻时这么龟毛?“好,17岁。”
“你被逼跳楼破产时是35岁,你哥今年27,18年后也就45岁;容微也是35岁,容景琰30岁。
什么情况下,会跳过三个亲生的,让一个收养的继承家产?”
容景琛不说话了。
能让容震国跳过亲生子,将家产完全交给养子打理,还能是什么原因?
要不然就是都死了,要不然就是都残了。
所以在他跳楼前,这偌大的容家长房己经没人了?
“咱们再来看哈,你哥虽然没有说当年收养容煜究竟有什么难处,但作为一个养子……”
黎夏停住了写写画画的手,突然站首身子,双臂抱胸,疑惑地说道。
“容煜是不是和老宅过于亲密了,甚至亲过你这个亲孙子?”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
自从他被接回容家,老宅也只回了一次,并且那个血脉上的“爷爷奶奶”对他也没有表现得有多热情。
更不要说那些堂哥堂弟了。
“所以,为什么他们会对容煜这个养子这么亲近呢?还有……”黎夏看着白板上的思维导图首嘬牙花子。
“你有没有发现一个奇怪的点啊?”容景琛问道,“什么点?”
“即便是你回来了,只要他不作,根本不会影响容煜在家里的地位,所以他为什么一定要把你赶出去呢?你到底知道他什么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