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大胤国首都—圣京。
入夜的圣京没有了往日的繁华喧嚣,街道没有了行人,气氛肃杀中带着几分凄凉。
街道路口更是有兵士把守,仔细盘问着偶尔过往的行人。
家家户户挂着白色的灯笼,灯光昏暗,在寒风中摇摆不定。借着微弱的灯光可以看见墙上贴着戒严告示。
朔东兵败的消息己经传到京城数十天,朝廷三十多万官兵命丧朔东,惹得一向懒于朝政的圣上震怒,将九千岁传到金銮殿大骂一通,随后便罚他停职在家不许出家门半步。
此后便再没了声息,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该来的总会来,平静的湖面下己经酝酿了一场滔天巨浪,官员们都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在这场风暴中翻船落水。
三天前,御史高子谦上奏疏弹劾九千岁朱建安不赦大罪十条,奏疏经内阁票拟辗转送入皇帝手中。
康定皇帝看后不发一言,下诏明日辰时军机殿议事,参加人员分别是内阁五大阁老,九千岁朱建安及现任兵部侍郎黄成运。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高府—当朝内阁首辅高林渊的府邸。
整个高府一片黑暗,早早便熄了灯,只有后院的一处密室还亮着微弱的灯火。
“哎,诸位同僚,恕我首言,今晚你们本不该来啊!”己经年逾七十,面容苍老的高林渊坐在太师椅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阁老,难道您老今晚还能睡得着觉?”说话的是内阁成员之一的左良辰,看上去比高临渊年轻不少,内阁里排位第三。
剩下两个中年人,分别是陆昊和崔平湖,俱都是高阁老的学生。
内阁五人唯独少了次辅周儒!
“不做亏心事为何睡不着觉?”高临渊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
“阁老,事到如今您难道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左良辰有些急迫的说道。
“三天前那封奏书是你让高子谦上的吧!”高阁老慢悠悠的说道。
“是卑职!”左良辰爽快的承认了下来。
“哎...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阁老,八年了,您处处被朱建安那帮阉党压着,隐忍八年难道不是为了今日?”左良辰激动地站起身道。
陆昊和崔平湖依旧只是看着自己的坐师,不发一言。
“十条不赦之罪,字字诛心,也难为高子谦废了一番功夫!”高阁老没提阉党,反而说到了高子谦。
左良辰正色道:“只要能斗倒阉党,肃清朝野,属下们万死不辞!”
“依你之言下一步该怎么做?”高阁老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刮着漂浮的茶叶。
“成败就在明日一举,先有朱腾渊惨败在前,圣上迁怒朱建安将其厉斥一顿,后有高子谦上疏在后,圣上己然与阉贼生出嫌隙,这才有了明日的军机殿议事,依卑职看来,您老该率先参朱建安一本,卑职们拼死附议,必然能将朱建安拉下马!”
“想必你己和六部九卿打好招呼了吧!”
高临渊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让左良辰打湿了后背。
“阁...阁老!”
高临渊挥手打断了左良辰,语重心长道:“雷霆雨露,莫非天恩,你们的眼睛莫要光看着下面,还要多往上面看一看,若是圣上要除去朱建安,自然会有旨意,眼下情形晦暗不明,朔东战事焦灼,为天下百姓计,为皇上计,也不是该闹事的侍候!”
“我只跟你们说一点,大胤朝是皇上的大胤朝,也是亿兆生民的大胤朝,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句话你们要时刻记得!”
左良辰一阵脸红,只得点头应道:“阁老说的及是!”
陆昊和崔平湖齐声道:“学生谨记在心!”
高临渊微微点了点头,放下手中茶杯,面露疲倦道:“夜深了,我也乏了,平湖留下,剩下的人回府邸休息去吧!”
左良辰和陆昊起身对着高临渊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只留下崔平湖站在原地,脑中飞速运转,猜测恩师将自己留下的意图。
高林渊指着椅子示意崔平湖坐下。
待崔平湖坐稳后,高林渊开口道:“平湖啊,在我所有门生里你可算最有出息的了。”
“全仰仗师尊栽培!”崔平湖满脸真诚的拱手道。
“这里没有外人,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崔平湖心中咯噔一声,不知恩师为何有此一问。
他把不准老师的意思,是想听自己的肺腑之言还是敲打自己莫要与左良辰走的过近,拿不准之前含糊其辞最为稳妥。
沉思片刻,崔平湖道:“学生以为,恩师说的就是正论,为官者当以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为师要听你的心里话!”高临渊笑眯眯的打断了崔平湖。
“左良辰似乎是太心急了些!”崔平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高临渊眼前一亮:“你继续说下去!”
“依学生愚见,高子谦是左大人的属下,可在圣上看来,左良辰又是您的属下,更何况您还是高子谦的坐师!可怜高子谦被左良辰卖了还不知情!”说到一半崔平湖抬头看了高临渊一眼。
见后者没有表情,方才继续道:“此番又裹挟陆昊与我,煽动您带头上疏,左大人打的一手好算盘,依我看他是想把您老架在火上烤,他两头使力,坐在岸上看船翻!”
高临渊眼中顿时有了光彩:“孺子可教,孺子可教,我到底是没有看错人!”
“学生能有今日,一切都是恩师栽培!”
“左良辰以为朱建安压了我八年,他一点火我必然迫不及待上书扳倒朱建安,他这碗水还浅着呢!”
“熟不知区区一个阉宦能奈我何?真正压了我八年的是—皇上!”
崔平湖心里咯噔一声,如惊雷炸响,动了动嘴唇却又说不出话来!
“高子谦的奏疏中列了十条罪状,像什么擅权妄为,滥杀忠良,哪一条不是皇上暗中应允的?”
“若照左良辰那个做法,倒霉的先是咱们!只怕真照他说的做,等我与朱建安两败俱伤时,他早就与我划清了界限!”
“平湖啊,你要记住,当下的时局先暴露目的的人最先死,先动手的人最先输,在这盘棋中,越急就越容易暴露,耐心,才是一场对峙中最要命的杀招”
“弟子受教了!”崔平湖起身郑重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