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好事多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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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建军刚把仓库的门锁好,就看见孙德才骑着二八大杠气喘吁吁地赶来,车后座绑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建军!你可在这儿!” 孙德才跳下车,抹了把汗,“矿上出事了!”
林建军心里一紧:“咋了?”
“用你弄来的钢材做支架,老张头被砸了脚!” 孙德才解开麻袋,露出里面带血的解放鞋,“现在人在镇医院躺着,他婆娘正闹着要赔偿呢!”
林建军皱眉,这可是他搞安全改造的第一步,要是出岔子,以后谁还敢信他?
“走,去医院!”
两人赶到镇医院,刚进门诊楼就听见女人的哭嚎声。林建军循声望去,只见个胖婆娘正揪着护士的胳膊撒泼,旁边病床上躺着个老矿工,右脚缠着厚厚的纱布,渗出血迹。
“苏晴!” 林建军喊了一声。
被揪着的护士正是苏晴,她看见林建军,像是见了救星:“建军哥,你可来了!”
胖婆娘转过头,叉着腰骂道:“你就是林世宏的儿子?我男人在你矿上干活被砸了脚,这事没完!不赔五千块钱,我就去县里告你们!”
“五千?” 林建军冷笑,“阿姨,你先看看这支架是咋断的。”
他从孙德才手里拿过那根变形的钢管,指着断裂处:“这地方有个旧伤,明显是以前被砸过没处理。老张头图省事首接用了,这能怪谁?”
胖婆娘愣住了,老张头在病床上嘟囔:“我…… 我看那钢管挺结实的……”
“结实也不能瞎用!” 林建军提高声音,“我早说了,旧钢材要用在次要支撑位,主巷道必须用新料!你们谁听了?”
周围的病人都围过来看热闹,胖婆娘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那…… 那也不能白砸了啊!”
“医药费我们全报,再给老张头带薪休养一个月,工资照发。” 林建军看向苏晴,“苏护士,他这伤得多少钱?”
苏晴翻开病历本:“拍片加换药,大概五十块。要是骨头没事,休养两周就能好。”
“听见了?” 林建军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递给胖婆娘,“多的五十算营养费,再闹下去,一分没有。”
胖婆娘捏着钱,看看林建军又看看丈夫,最终嘟囔着坐回床边。苏晴悄悄对林建军竖了个大拇指,眼底的笑意像月牙儿。
处理完医院的事,林建军刚走出大门,就看见李科长的吉普车停在路边。
“上车。” 李科长摇下车窗,脸色不太好看。
林建军坐进副驾:“贷款的事?”
“成了。” 李科长递给个牛皮纸袋,“五十万,年息一分二,三年还清。但有个条件,你得让你爸跟我签担保协议。”
林建军打开纸袋,里面是存折和贷款合同,心总算落了地:“谢了李科长,担保没问题,我现在就带你去找我爸。”
“不急。” 李科长发动汽车,“先去你矿上看看,我得知道这钱花在哪儿。”
到了矿上,林世宏正在指挥工人用旧钢材加工支架。看见李科长,赶紧放下手里的活:“李科长?稀客啊!”
“老林,你这儿子可是比你有出息。” 李科长拍着林建军的肩膀,“五十万贷款,他一句话就搞定了。”
林世宏看着儿子,嘴巴张得能塞下鸡蛋。等签完担保协议,送走李科长,他拽着林建军到一边:“你跟那姓李的咋勾搭上的?他可不是啥好鸟!”
“爸,这年头想办事,就得跟这种人打交道。” 林建军把存折塞给他,“这钱先换台新卷扬机,再买二十吨新钢材,剩下的留着发工资。”
“买新卷扬机得三万多……”
“该花的必须花。” 林建军指着矿洞,“安全第一,效率第二,咱不能再出事了。”
正说着,周曼丽的吉普车又停在了矿门口。她今天换了身白衬衫配牛仔裤,头发扎成马尾,少了些傲气,多了点干练。
“林老板,忙着呢?” 周曼丽抱着胳膊,“听说你贷了五十万?就你这破矿,还得起吗?”
“周小姐要是闲得慌,不如回家数钱。” 林建军迎上去,“还是说,你怕我抢了你的生意?”
“就凭你?” 周曼丽嗤笑,从包里拿出张图纸,“我爸的矿刚引进德国设备,日产百吨煤,你这辈子都赶不上。”
林建军扫了眼图纸,突然笑了:“这图纸是前年的吧?德国去年就出了新型号,比这玩意儿省三成电。”
周曼丽的脸瞬间白了:“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你打电话去外贸局问问就知道。” 林建军拿回图纸,“对了,下周六你爸寿宴,我一定准时到。”
看着周曼丽气冲冲地开车走了,林世宏赶紧拉着儿子:“你跟她较啥劲?周家现在可比咱家势大!”
“爸,做生意就得有底气。” 林建军拍着胸脯,“不出半年,我让她乖乖跟咱合作。”
接下来几天,林建军忙得脚不沾地。白天在矿上盯着换设备、加固巷道,晚上就去仓库收拾录像厅。
苏晴下班后总会来帮忙,擦窗户、刷墙壁,两人配合得格外默契。这天傍晚,她正踩着凳子贴海报,突然 “啊” 地一声摔了下来。
林建军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苏晴的脸贴在他胸口,能听见 “咚咚” 的心跳声,瞬间红到了耳根。
“没事吧?” 林建军赶紧把她扶起来。
“没、没事。” 苏晴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都怪我不小心。”
林建军看着她发红的脚踝,蹲下来脱掉她的布鞋:“都肿了,还说没事。”
他捏着她的脚踝轻轻按摩,苏晴的身子微微发抖,呼吸都变轻了。
“建军哥……”
“别动,不然好得慢。” 林建军抬头,正好对上她水汪汪的眼睛,心里像被羽毛挠了一下。
就在这时,林晓雅蹦蹦跳跳地跑进来:“哥,爸让你回家吃饭…… 呀!”
小姑娘看见这场景,捂着嘴偷笑:“我啥也没看见,你们继续。”
苏晴猛地抽回脚,红着脸跑出去:“我先回去了!”
林建军瞪了妹妹一眼:“你这丫头,瞎跑啥?”
“哥,你是不是喜欢苏晴姐?” 林晓雅凑过来,“我觉得她比周姐姐好多了,周姐姐一看就凶巴巴的。”
“小孩子懂啥。” 林建军敲了下她的脑袋,“走,回家吃饭。”
饭桌上,林世宏说矿上的新卷扬机试机成功,一天能出西十吨煤,矿工们的干劲都上来了。
“对了建军,下周六周大发的寿宴,你真要去?” 林世宏扒着饭,“听说县领导都要去,咱现在这情况……”
“必须去。” 林建军夹了块肉给妹妹,“这可是拉关系的好机会。爸,你把咱家最好的酒准备上。”
“啥好酒?就剩两瓶二锅头了。”
“那可不行。” 林建军想了想,“明天我去趟市里,买几瓶茅台。”
“买那干啥?死贵的!” 林世宏急了。
“爸,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林建军笑着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林建军揣着存折去了市里。买完茅台,他想起苏晴喜欢吃奶油蛋糕,又绕到蛋糕店排队。
刚走出蛋糕店,就看见个穿碎花裙的姑娘蹲在路边哭,身边放着个大行李箱。林建军认出她是县文工团的主唱白玲,上次在录像厅见过。
“白小姐?你咋在这儿?”
白玲抬头,眼睛红红的:“我…… 我被团里开除了。”
原来她昨天演出时唱错了词,团长说她故意捣乱,当场就让她卷铺盖滚蛋。
“多大点事。” 林建军递给她块蛋糕,“别哭了,正好我缺个看录像厅的,你愿意来不?”
白玲愣住了:“看录像厅?多少钱一个月?”
“保底一百五,干得好再加。” 林建军说,“包吃住。”
这年代文工团的工资也就一百二,白玲眼睛一亮:“真的?”
“骗你干啥。” 林建军指了指方向,“跟我回去吧,正好帮我收拾录像厅。”
两人搭长途车回到镇上,刚到仓库门口,就看见周曼丽带着两个保镖站在那儿,地上的海报被踩得稀烂。
“林建军,你可回来了!” 周曼丽指着他,“你跟白玲说啥了?她咋突然辞职了?”
林建军这才知道,白玲是周曼丽托关系塞进文工团的,本来想让她在寿宴上表演,结果出了这岔子。
“她愿意跟我干,你管得着?” 林建军把白玲护在身后。
“你故意跟我作对是吧?” 周曼丽瞪着他,“我告诉你,这录像厅你开不成!”
“哦?我倒要看看你咋让我开不成。” 林建军掏出钥匙,“有本事你砸了这儿,我正好让你爸评评理。”
提到周大发,周曼丽的气焰矮了半截。她恨恨地瞪了林建军一眼,带着保镖走了。
白玲吓得脸色发白:“建军哥,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她就是吓唬人。” 林建军打开仓库门,“以后这就是你的地盘了,随便折腾。”
接下来几天,录像厅的装修进入尾声。白玲果然有办法,把仓库布置得像模像样,还在墙上画了电影海报,引来不少人围观。
周六早上,林建军刚把录像厅的牌子挂上去,李科长就开车来了。
“建军,恭喜啊。” 李科长递给他个信封,“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林建军打开一看,里面是张供应科的批条,能买到平价炸药。这可是矿上的紧俏货,他赶紧道谢:“李科长,太谢谢你了!”
“谢啥,以后多照顾我生意。” 李科长拍着他的肩膀,“晚上周大发的寿宴,你可得早点去。”
送走李科长,林建军回家换了身新衣服,又让妹妹把茅台装进礼盒。林世宏看着他忙前忙后,突然叹了口气:“建军,爸以前总骂你不争气,是爸错了。”
“爸,说这干啥。” 林建军帮他整理领带,“走,让他们看看,咱林家还没垮!”
父子俩刚走出村口,就看见苏晴骑着自行车赶来,车后座放着个保温桶。
“建军哥,林叔。” 苏晴跳下车,把保温桶递给林建军,“这是我熬的鸡汤,晚上喝酒前垫垫肚子。”
林建军心里暖暖的,刚想说话,就看见周曼丽的吉普车从旁边驶过,车窗里扔出个东西,正好砸在保温桶上。
“砰” 的一声,鸡汤洒了一地。
周曼丽探出头,得意地笑了笑,加速开走了。
苏晴的眼圈红了,林建军攥紧拳头,对父亲说:“爸,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等林世宏走远了,他捡起保温桶:“苏晴,别生气,回头我让她给你赔罪。”
“没事。” 苏晴擦了擦眼泪,强笑道,“你们快去吧,别迟到了。”
林建军看着她委屈的样子,心里火气首冒。他骑上自行车,朝着县招待所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