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路口缓缓停下，等待汇入主干道。红色的尾灯在前方闪烁，像是某种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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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俊深的心，也随着这个停顿，悬在了半空中。
他的问题，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打破了车内刚刚还温存暧昧的气氛。他能感觉到，颜婉蓉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顿。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侧过头，那双清澈的杏眼认真地看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让叶俊深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他是不是太得寸进尺了？刚刚才调戏了她，现在又提出这么理所当然的要求。或许在她看来，萍水相逢，救命之恩，能让他借住一段时间，己经是天大的情分了。
就在叶俊深准备开口说点什么给自己找补一下时，颜婉蓉却忽然笑了。
那笑容，像是雨后初晴的阳光，瞬间驱散了他心头所有的阴霾。
“当然可以。”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却像一道惊雷，在叶俊深脑海里炸响。
巨大的喜悦瞬间淹没了他，让他一时之间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可以？她答应了？以后他还可以去那个充满了她气息的房子，还可以看到她穿着居家服的柔软模样，还可以……
他心里那点旖旎的念头像野草一样疯狂滋长，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颜婉蓉的下一句话，就如同一盆冰水，从头浇下。
“不过，”她话锋一转，重新发动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我过阵子要暂时离开阳城了。”
叶俊深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离开？”他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心里咯噔一下。
“嗯，”颜婉蓉看着前方的路况，语气很随意，“要先回家一趟，接着再出去转转，放松一下。老早之前就想去重庆玩玩了，一首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被浇灭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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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去重庆旅游？
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清晰地告诉他一个事实——她要离开很久。
那刚刚那句“当然可以”，不就成了一张空头支票吗？
“颜姐……”叶俊深的声音有些干涩，“你有时间吗？”
他问得有些没头没脑，他其实想问的是，你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我还能等到你回来吗？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这句最笨拙的疑问。
颜婉蓉似乎听出了他话里的失落，透过后视镜瞥了他一眼，有些好笑地反问：“怎么？怕我跑了？”
她顿了顿，没等他回答，便自顾自地解释道：“我虽然是行政岗，可是也算大学老师呀，当然有假期咯。暑假这么长，不出去走走，不是浪费了？”
是啊，暑假。
对她来说是难得的假期，对他来说，却是漫长的、没有她的煎熬。
叶俊深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去重庆吗？
这个念头，像一颗小小的火星，在他心里“蹭”地一下燃了起来。
他也想去。
他想看看她口中那个山城的模样，想和她一起走在陌生的街头，想……继续待在她身边。
绝对不是为了想见颜姐。
叶俊深在心里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对自己说。
可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三秒钟，就被现实无情地击碎了。
钱。
他没有钱。
兜里那张还带着她气息的银行卡，此刻变得无比滚烫。那一万块，是她“投资”给他买电脑的，他怎么能拿去当路费？
再说了，就算他狠下心用了，那到了重庆呢？吃穿住行，难道还要再厚着脸皮花她的钱吗？
他己经欠她太多了。一条命，一份情，现在又多了一笔沉甸甸的巨款。
叶俊深默默地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心底涌上一股浓浓的沮丧。他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感觉自己和她的距离，正像这车窗外的风景一样，被迅速拉远。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落，他找了个新的话题，声音有些闷闷的：“颜姐，你老家哪儿的呀？”
“省会的。”颜婉蓉随口答道。
省会……那离阳城也不算太远。叶俊深心里稍稍安慰了一些。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想多了解一些关于她的事，哪怕只是一点点。
他看着她专注开车的侧脸，那份优雅从容，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让他愈发好奇。他有些试探地，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爸妈……都是干什么的？”
问完，他就有些后悔了，这似乎有点打探别人隐私的嫌疑。
没想到颜婉蓉并没有介意，反而很自然地回答道：“我父亲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公务员，母亲呢则是在当地的医院里当一名医生。”
公务员，医生。
好典型的知识分子家庭。
稳定，体面，受人尊敬。
他瞬间就脑补出了一个家教森严、环境优渥的家庭环境。
也难怪，能培养出颜姐这样气质出众的女儿。
颜姐是不是因为受不了家里的氛围才跑到阳城来教书的啊，不然怎么宁愿一个人住也不在省城家里待着。
他想着想着，又开始幻想颜姐在家里的样子了。
是个居家用心的小女人？
还是爸爸的小棉袄？
他想着想着，一股巨大的压力也随之而来。
他呢？一个来自乡下、刚上大学的穷小子，前途未卜。
他们之间的差距，原来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大到像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车内的气氛，因为这个话题，似乎变得有些沉重。
叶俊深沉默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掌心里的那张卡，仿佛又重了几分。
就在这时，颜婉蓉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忽然笑了笑。
那笑声打破了沉默，她转过头，看着他有些沮丧的脸，语气里带着一丝促狭的安抚。
“怎么不说话了？被吓到了？”
她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用一种半开玩笑的、却又带着认真意味的口吻说道：
“以后带你去姐家里玩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