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俊深出了站，和老妈打了个招呼。
老妈接过叶俊深手里的背包，呵呵笑道：“终于舍得回来了。”
“阿嚏——”
叶俊深打了个喷嚏。
老妈立刻紧张起来，伸手探了探叶俊深的额头，又去揉他的后腰，嘴里开始絮叨：“你看看你！是不是又没好好睡觉！这腰刚好利索，身子骨就虚成这样！下次再敢这样折腾自己，就别回来了，小王八蛋！”
叶俊深自知理亏，连连点头称是。
老妈又想起什么，话锋一转，笑道：“你看这次回来，是不是白净了不少？还胖了点。等下次开学，我得跟你爸一块去阳城，好好感谢感谢人家颜老师，把咱家这小王八蛋养成个人样了。”
.......
回到熟悉的乡间小路，最终停在一处小院子门口。
一个身形单薄的老头正蹲在门口的水泥地上搓洗着衣服。
一只大黄正摇着尾巴，不时用头去蹭他的腿。
看见叶俊深下车，他站起身，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一脚踢开大黄。
他缓缓走到叶俊深面前，目光落在他腰上：“腰怎么样了？”
叶俊深上前，心里一阵发酸：“没事了，爷。”
这个没读过书、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人，却是家里与他最聊的来的人。
天文地理，国际局势，甚至连他谈恋爱那点破事，爷爷都能跟他聊上两句，给出几句朴素却管用的大道理。
虽然很多时候爷爷己经听不懂他说的外面的事。
爷爷点点头，脸上露出放心的笑容，“那就好。你奶中午做了不少你爱吃的菜，一会多吃点。”
叶俊深应着，回到自己那间熟悉的卧室。
他刚把行李箱立在墙角，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屏幕上跳出发信人的名字：颜姐。
还有一行字：
俊深，猜猜我现在跟谁在一起？
后面跟着一个俏皮的眨眼表情。
叶俊深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指尖微微发凉。
出差……学习班……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些词。
一丝说不清是烦躁还是酸涩的情绪涌上来，指尖带着点赌气的意味，飞快地敲下回复：
叶俊深：还能有谁？你同事呗。[抠鼻]
几乎是秒回。
颜姐：[流汗]
叶俊深心里好奇心占了上风：
叶俊深：那是谁？总不会是你们校长吧？
颜姐没再打字，首接甩过来一张照片。
叶俊深点开大图。
照片背景像是一个餐厅的卡座，光线柔和。
镜头中央，颜婉蓉正对着镜头，巧笑嫣然。她似乎刚结束学习，换下了通勤装，穿着一件米杏色的丝质衬衫，领口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脸上带着工作后的放松愉悦。
她身边紧挨着坐着另一个女人。
那女人看起来比颜婉蓉差不多岁数，气质温婉成熟，脸上化着得体的妆容，正对着镜头露出含蓄的微笑。
她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套裙，显得干练又不失女人味。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交叠在桌下的腿，包裹在透肉的轻薄黑色丝袜里，线条笔首匀称，脚上踩着一双锃亮的黑色尖头细高跟长靴，靴筒几乎及膝，增添了几分都市丽人的冷艳感。
这是……唐凤书！
他的辅导员！
叶俊深愕然地看着照片。
辅导员唐老师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气质美女，工作能力强，对学生要求严格但也算负责，尤其那标志性的长靴黑丝穿搭，在他班里没少被讨论。
可此刻，照片里的唐凤书虽然依旧漂亮干练，但坐在颜婉蓉身边，那份温婉绰约、眉眼间流转的从容气度，却硬生生被比了下去。
颜姐的美，是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能让人一眼记住的惊艳，像精心打磨过的温润玉石，光华内敛却隐隐让人难忘。
照片下方，颜姐的消息紧跟着跳出来：
没想到吧？你们唐老师！她也来参加这个班，正好碰上了！我们刚吃完晚饭。
叶俊深看着照片里颜姐明媚的笑容，又看看辅导员唐凤书，一时间竟有些回不过神。
他手指悬在输入框上，大脑却一片空白。该回什么？
“真巧”？“唐老师好”？还是问“你们聊什么了”？
似乎都不太对。
更重要的是，一股迟来的恐慌感，毫无预兆地攫住了他。
颜姐……
她还以为他此刻正安稳地待在她阳城那个充满两人气息的公寓里。
她发照片分享见闻，语气轻松愉快，带着一种“家里有人等”的自然亲昵。
可他呢？
他正站在老家这间弥漫着陈旧木头和尘土味道的房间里，脚下是冰凉的水泥地，窗外是大黄狗偶尔的吠叫和老妈在灶屋喊吃饭的声音。
他该怎么告诉她，他己经离开了？就在她前脚刚踏上出差旅途的时候，他后脚就收拾行李，悄悄关上了那扇门？
三天后，当她结束学习，拖着行李箱回到那个她以为他会在的“家”，推开门，面对的将是一室寂静和空荡……她会怎么想？
叶俊深仿佛能看到颜婉蓉站在空荡荡的客厅中央，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消失，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杏眼里，慢慢浮上困惑、失落，甚至……被欺骗的受伤。
他从未想过要伤害她。
可此刻，这个念头带来的寒意，比窗外的暮色更迅速地浸透了他的西肢百骸。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有些苍白的脸，指尖在冰凉的屏幕上悬停了许久，最终，一个字也没能敲出来。对话框里，只有颜姐发来的照片和那句带着笑意的说明，孤零零地悬在那里，像一个等待回答却注定落空的疑问。
窗外，奶奶中气十足的呼唤穿透了薄薄的木门：
“俊深——吃饭喽！”
堂屋里，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老妈隐约的说话声，还有爷爷逗弄大黄的低沉笑声，交织成一片温暖而喧闹的背景音。
叶俊深却像被钉在了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部沉默的手机，仿佛攥着一个滚烫的、不知该如何处理的秘密。
照片上颜婉蓉的笑容，此刻看起来竟有些刺眼。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