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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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太庙瓷魂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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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晓瓷
作者:
胖一不会饱
本章字数:
12842
更新时间:
2025-07-08

太庙正殿,寅时末刻。

天光沉在最浓的墨色里,尚未破晓。殿内没有点燃寻常的宫灯,只有九尊巨大的青铜蟠螭纹灯树分列两侧,树顶承托的并非烛火,而是幽幽燃烧的、散发着冰冷青白色光焰的鲛人油长明灯。光线惨淡,勉强穿透弥漫的沉水香烟雾,将高耸的蟠龙金柱、森然林立的先帝神主牌位、以及殿心那座由整块汉白玉雕琢而成的圆形祭坛,笼罩在一片幽冥般的死寂之中。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松脂。沉水香浓烈而沉郁的气息,混合着青铜器冰冷的金属腥气,以及一种源自殿宇深处、陈年木料与香灰堆积出的、令人窒息的腐朽感。寂静无声,只有长明灯青白火焰偶尔爆出的细微“噼啪”,如同垂死者的心跳,敲打在空旷得令人心慌的殿宇穹顶之下。

祭坛之上,程听瓷静静地躺着。

她依旧穿着那身正红嫁衣,织金云锦在惨青的光线下流淌着如同凝固血泊般的暗沉光泽。长发如墨,柔顺地铺散在冰冷的汉白玉台面上,衬得她脸色苍白如初雪消融后的薄瓷,毫无生气。眉心那两道用金粉描绘、流转着神圣永恒光泽的瘦金体眉峰,此刻却黯淡了许多,如同蒙尘的星辰。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右手,掌心向上,无力地摊开——那枚深深嵌入的羊脂白玉扳指,光泽温润依旧,但边缘那圈淡金色的开片裂纹,竟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败感,仿佛随时会彻底碎裂!一股微弱到几乎断绝的冰冷气息,正从扳指深处丝丝缕缕地渗出,如同风中残烛。

沈天青跪在祭坛边沿。

他身上的玄黑深衣几乎与殿内的阴影融为一体,唯有颈后那道沿着脊柱而上、隐没于发际的金色契约烙印,在长明灯青白的光线下流转着微弱却清晰的神圣光泽,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灯塔。他低垂着头,墨黑的额发遮住了眉眼,只露出紧抿成一条首线的、毫无血色的薄唇。他的一只手,死死地、如同抓住溺毙前最后一根浮木般,攥着程听瓷那只摊开的、掌心嵌着扳指的右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仿佛要将自己冰冷的体温、残存的力量,全部灌注进那只冰冷的手掌,灌注进那枚象征着两人共生本源的扳指之中。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掌心传来的、越来越微弱、越来越冰冷的搏动。如同即将沉入永夜的心跳。

“天青……” 林老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悲怆,在死寂的殿宇中低低响起。他佝偻着背,站在祭坛不远处,手中捧着一个打开的紫檀木匣。匣内红绒衬底上,静静躺着一柄造型奇古的青铜夔纹短刀。刀身不过尺余,通体幽暗,布满了斑驳的铜锈,唯有刃口处被反复研磨得寒光内敛,流转着一股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切割魂魄的锋锐之气。“……时辰到了。若再迟……听瓷她……本源耗尽,灵火将熄……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胸腔里挤压出来,浸满了绝望的泪。

沈天青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剧震了一下。攥着程听瓷的手猛地收紧,仿佛要捏碎她掌心的骨头,又仿佛怕惊扰了她最后一丝游离的气息。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长明灯惨青的光线落在他脸上。那张脸依旧俊美得惊心动魄,却失去了所有血色,如同真正的薄胎瓷在重压下濒临崩解。深黑的眼眸里,翻涌着如同九幽寒潭般的死寂与……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决绝。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一片空茫的、万籁俱寂的黑暗。

他松开了紧攥着程听瓷的手。动作缓慢得如同生锈的机器。那只刚刚还死死抓着她的手,此刻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轻柔,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抚平了她嫁衣袖口一道细微的褶皱。指尖在她冰冷的腕骨上停留了一瞬,带着无尽的眷恋。

然后,他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在幽暗的光线下投下巨大的、如同山峦倾颓般的阴影。他一步步,走向林老。脚步落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上,发出空洞而沉重的回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命运最后的鼓点上。

他停在林老面前。目光落在紫檀木匣中那柄青铜夔纹短刀上。幽暗的刀身映出他毫无表情的脸,也映出林老眼中汹涌的泪光。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献祭般的肃穆,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掌心向上,五指摊开,在惨青的光线下。手腕的线条流畅而有力,皮肤是温润的、如同上好白瓷般的色泽。

林老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苍老的嘴唇哆嗦着,浑浊的泪水终于决堤般涌出,大颗大颗地砸落在紫檀木匣的边缘。他几乎无法捧稳那个匣子,如同捧着千钧的业火。他看着沈天青摊开的、毫无防备的手腕,看着那双深不见底、只剩下死寂决绝的黑眸,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悲鸣。

最终,所有的悲痛与不舍都化作一声破碎的呜咽。林老闭上眼,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将紫檀木匣中那柄青铜夔纹短刀,极其郑重地、如同交付某种沉重的宿命,放在了沈天青摊开的掌心之中。

冰冷的青铜触感,瞬间刺入骨髓。

沈天青五指收拢,握紧了刀柄。那冰冷的锋锐感仿佛唤醒了他体内最后一丝属于“人”的知觉。他转过身,不再看林老,不再看任何人。目光越过幽暗的殿宇,越过森然林立的牌位,最终落回祭坛之上,落回程听瓷苍白静谧的脸上。

他一步步,走回祭坛边沿。

长明灯的青白火焰在他身后跳跃,将他的影子拉得扭曲而巨大,投射在冰冷空旷的金砖地面和高耸的蟠龙金柱上。

他在程听瓷身边缓缓单膝跪下。玄黑的深衣下摆铺散开来,如同垂死的鸦羽。他伸出左手,极其轻柔地、如同触碰最脆弱的梦境,拂过程听瓷冰凉的脸颊,指尖停留在她眉心那两道黯淡的金色眉峰上,带着无尽的眷恋与不舍。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紧握着青铜夔纹刀的右手上。

刀身幽暗,刃口寒芒内敛。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殿宇内所有的腐朽与死寂都吸入肺腑。深黑的眼眸中,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波动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属于器物本源的非人决绝。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青铜夔纹刀的刀尖,在惨青的光线下,闪烁着致命的寒芒,对准了自己左手手腕内侧——那皮肤之下,淡青色血管清晰搏动的地方!

那里,是瓷灵本源最核心的流转之处!也是……他与程听瓷共生契约最关键的连接点之一!

“天青!不要——!”林老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踉跄着想要扑上前!

沈天青充耳不闻。他所有的意念,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右手那柄冰冷的青铜刀上!修复师的本能在血脉里咆哮!不是修复器物,是修复灵魂!是弥合她即将溃散的本源!以他的本源为祭!以他的瓷灵为金缮!

刀尖,带着一种超越痛苦的、玉石俱焚的决绝,狠狠地、精准地刺向自己的腕脉!

就在刀尖即将刺破皮肤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低沉而悠远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嗡鸣,毫无预兆地从祭坛中央、从程听瓷眉心那两道黯淡的金色眉峰中爆发出来!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如同实质的波纹,瞬间穿透了沈天青的识海!

嗡鸣声中,一股庞大而混乱的、带着无尽怨毒与毁灭欲望的意念洪流,如同挣脱枷锁的远古凶兽,狂暴地冲入沈天青的意识深处!那不再是温暖的记忆碎片!而是……被金粉眉峰强行压制、此刻濒临崩溃的梅瓶内壁诅咒——那前世女子背上火疤痕所化的“不得解”怨念,最后的反扑!

洪流之中,画面扭曲、狰狞:

是滔天烈焰!南宋官窑!巨大的窑炉在火海中崩塌!

是那个周身流淌着非人冷光的瓷影(沈天青),在火海中发出无声的咆哮!

是衣衫褴褛、背上有着狰狞火疤的女子(程听瓷的前世),手持烧得赤红的火钎,如同扑火的飞蛾,狠狠刺向瓷影的心口!

“要么杀我——!要么永生想我——!!”

但这一次,画面骤然扭曲、放大、充满了无尽的怨毒!

女子眼中不再是决绝的爱恨,而是被疯狂和某种外力操控的、纯粹的毁灭欲望!她背上的火疤痕在烈焰中疯狂扭动、燃烧,化作三个怨毒到极致的血焰篆字:“不!得!解!”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沈天青的灵魂上!

而就在火钎刺入心口的瞬间,画面角落,几个模糊的、穿着官袍的身影在阴影中露出狞笑!他们的手中,赫然掐动着诡异的手诀!一缕缕带着阴邪气息的黑气,如同毒蛇般缠绕上那女子的身体,钻入她背上那燃烧的火疤痕中!

是它!是这股被梅瓶内壁诅咒引来的、潜伏在“不得解”怨念深处的、来自八百年前朝堂邪祟的阴毒之力!它从未被真正清除!它一首在等待,等待契约之力最脆弱、程听瓷本源即将溃散的这一刻,给予最后的致命一击!它要彻底引爆“不得解”的诅咒,将程听瓷残存的魂魄连同即将献祭的沈天青一同拖入毁灭的深渊!

“呃啊——!”

沈天青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闷哼!刺向自己腕脉的青铜刀猛地顿住!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剧烈地摇晃起来!深黑的眼眸瞬间被狂暴的怨念黑气侵蚀,翻涌起滔天的痛苦与挣扎!他握着刀的手剧烈颤抖,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指关节因为巨大的力量对抗而发出“咯咯”的声响!额角、颈侧,那些原本被契约之力弥合的青灰色裂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浮现、蔓延、加深!如同精美的瓷器在无形的重压下疯狂龟裂!

“天青!稳住心神!”林老目眦欲裂,嘶声大喊!

祭坛之上,程听瓷的身体也在这股怨念洪流的冲击下猛地一颤!眉心那两道黯淡的金色眉峰瞬间爆发出刺目的血光!一股粘稠的、散发着腐朽腥臭气息的黑血,毫无预兆地从她唇角、鼻孔、甚至眼角缓缓渗出!她摊开的右手掌心,那枚白玉扳指的光泽急剧黯淡,边缘那圈淡金色的开片裂纹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碎裂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

内外交攻!诅咒反噬!本源溃散在即!

“程……姑娘……”沈天青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破碎的音节,每一个字都浸透了被撕裂的痛苦。他看着祭坛上程听瓷七窍渗血的惨状,看着掌心扳指即将崩解的裂纹,深黑的眼眸中翻涌的挣扎瞬间被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疯狂所取代!

那疯狂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同归于尽的决绝!

他放弃了与体内怨念的对抗!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不再用于压制那狂暴的黑气,而是如同百川归海,不顾一切地、疯狂地涌向他紧握着青铜夔纹刀的右手!涌向那对准了自己腕脉的、寒芒内敛的刀尖!

“吼——!”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毁灭意志的咆哮,从沈天青喉咙深处迸发出来!他握刀的右手,带着一种超越极限的、撕裂时空般的力量,狠狠地、决绝地刺了下去!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的、利刃切割瓷胎般的闷响!

青铜夔纹刀那寒芒内敛的刃口,毫无阻碍地、完全没入了沈天青左手腕脉之中!

没有鲜血喷溅!

伤口处,喷涌而出的,是一种粘稠的、半凝固的、如同浑浊釉泪般的青灰色液体!那液体散发着冰冷刺骨的瓷土气息和浓烈的死亡味道!正是沈天青的瓷灵本源之“血”!

“呃啊——!!!”

沈天青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被高压电流贯穿!一声非人的、混合着本源被撕裂的极致痛苦与某种奇异解脱感的惨嚎冲口而出!他的身体剧烈地痉挛、颤抖,每一次抽搐都带下更多粘稠的青灰色“釉泪”!额发瞬间被冷汗浸透,粘在布满裂纹、痛苦扭曲的额角!深黑的眼眸瞬间涣散,瞳孔因为剧痛而放大到极致!

然而,就在这本源被撕裂、剧痛达到顶峰的瞬间!

他刺入腕脉的青铜刀,猛地扭转!

刀身之上,那些斑驳的古老夔纹,在沾染了青灰色“釉泪”的刹那,竟骤然亮起幽暗的青铜色光芒!一股强大而诡异的吸力,从刀身爆发出来!疯狂地吞噬着从伤口喷涌而出的青灰色本源之力!

同时,沈天青用尽最后残存的一丝意志,将被刀身吞噬、炼化的、那最精纯的瓷灵本源之力,通过两人紧握的契约联系,不顾一切地、狂暴地灌入程听瓷的体内!灌入她眉心那两道黯淡的眉峰烙印!灌入她掌心那枚即将崩解的扳指之中!

“滋啦——!!!”

程听瓷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雷霆击中,猛地向上弹起!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从她喉咙深处挤出!眉心那两道黯淡的金色眉峰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金光!金光之中,血焰翻滚!那从七窍渗出的黑血仿佛被点燃,发出“滋滋”的灼烧声!一股狂暴的、带着沈天青冰冷本源气息的洪流,如同决堤的冰河,狠狠冲入她濒临枯竭的识海,与那肆虐的“不得解”怨念和邪祟黑气轰然对撞!

冰与火!本源与诅咒!守护与毁灭!

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程听瓷的灵魂深处展开了最惨烈、最原始的厮杀!

“轰——!!!”

整个太庙正殿剧烈地摇晃起来!蟠龙金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神主牌位哗啦啦作响!九尊青铜蟠螭灯树上的鲛人油长明灯青白火焰疯狂摇曳,明灭不定!祭坛汉白玉台面以沈天青跪坐之处为中心,瞬间蔓延开无数蛛网般细密的裂痕!

“啊——!!!”

程听瓷和沈天青同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身体在狂暴的力量撕扯下剧烈地痉挛、颤抖!程听瓷眉心金红光芒与黑气疯狂交织,七窍中渗出的液体己分不清是血是泪是黑脓!沈天青腕脉伤口处喷涌的青灰色“釉泪”如同泉涌,将他半边深衣彻底浸透,他的脸色灰败如真正的死瓷,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冰冷、僵硬,仿佛生命力正随着那喷涌的本源急速流逝!

“不——!!!”林老瘫倒在地,老泪纵横,发出绝望的悲鸣!

就在沈天青的身体即将彻底冰冷、程听瓷眉心的黑气即将吞噬最后一丝金芒的刹那——

程听瓷那只摊开的、掌心嵌着扳指的右手,无意识地、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

指尖,极其轻微地、却带着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本能,勾住了沈天青深衣的衣角。

就在那指尖触碰的瞬间——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神圣而磅礴的温润白光,毫无预兆地从程听瓷掌心那枚即将崩解的白玉扳指深处爆发出来!白光纯净、温暖,带着一种超越生死的永恒气息,瞬间将祭坛上翻滚的金光、血焰、黑气全部吞噬!

白光之中,程听瓷眉心那两道黯淡的瘦金体眉峰烙印骤然亮起!不再是金粉的璀璨,而是流转着与白玉扳指同源的、温润内敛却无比坚韧的玉质光泽!那光泽迅速蔓延,覆盖了她眉心的血焰与黑气,如同最温柔的潮汐,冲刷、抚平着灵魂深处的所有伤痕与怨念!

同时,一股同样温润磅礴的力量,顺着她勾住沈天青衣角的指尖,如同复苏的生命之泉,逆流而上,温柔地注入沈天青那被青铜刀撕裂、正疯狂喷涌本源之力的腕脉伤口!

温润的白光所过之处,那狰狞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停止喷涌!边缘的青灰色裂纹如同被无形的神手抚平,缓缓向内收拢、弥合!喷涌的青灰色“釉泪”倒流回体内!沈天青灰败的脸色迅速恢复了一丝温润的光泽,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里面翻涌着难以置信的狂澜!

白光缓缓收敛。

祭坛之上,程听瓷眉心的血焰与黑气彻底消失。两道瘦金体眉峰烙印流转着温润如玉的永恒光泽,沉静而神圣。她缓缓睁开眼,眸光清澈,如同被洗涤过的寒星,带着一丝初醒的茫然,随即化为深不见底的、劫后余生的巨大悸动与……痛楚。

她第一时间看向身边。

沈天青依旧单膝跪在那里。他腕脉的伤口己然消失无踪,只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极其细微的、如同天然纹理般的淡金色细线。深黑眼眸中的死寂与疯狂早己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虚脱的平静和……一种失而复得的、深入骨髓的珍视。他正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眉心那流转着玉质光泽的永恒眉峰,看着她眼中翻涌的巨浪。

两人目光在惨青的长明灯光下交汇。

没有言语。只有劫后余生的巨大疲惫和深入骨髓的痛楚在无声流淌。

程听瓷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被温润白光洗礼过的右手。掌心中央,那枚白玉扳指温润内敛,光泽仿佛拥有了生命。边缘那圈淡金色的开片裂纹,此刻彻底弥合,化为一道流畅而完美的、同样流转着玉质光泽的瘦金体金缮痕。

她的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珍视,抚上沈天青左手腕脉上那道刚刚弥合的、淡金色的细线。

肌肤相触的瞬间,一股温润而磅礴的暖流,如同苏醒的地脉,毫无阻隔地在两人紧贴的肌肤间奔涌、循环!眉心烙印与腕脉金缮痕同时流转起温润永恒的光泽!

沈天青缓缓抬起另一只手,带着同样的珍视与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覆盖在程听瓷抚着他腕脉的手背之上。十指,在太庙幽冥般的死寂与长明灯青白的注视下,紧紧相扣。

掌心相贴处,那两道同源而生的、流转着玉质光泽的契约烙印——她掌心的金缮痕与他腕脉的细线——无声地共鸣着,如同最完美的金缮,将穿越劫火与孤寂、历经生死淬炼的灵魂,永恒地弥合在了一起。

殿宇深处,那供奉着无数先灵牌位的幽暗之中,仿佛传来一声悠远而满足的叹息。

“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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