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的魔气裂痕虽被星光弥合，镇渊钟的嗡鸣也重归平稳，但那种濒临万劫不复的窒息感，如同烙印般刻在楚云悠的心底。她靠在冰冷的钟壁上，左肩的伤在宁绾汀的丹药和自身冰火平衡的压制下缓慢愈合，经脉却依旧传来滞涩的刺痛。目光扫过身边闭目调息、脸色苍白的师兄师姐们，扫过远处依旧昏迷不醒却气息微弱的大师兄林玄序，最后落在师父江百颜佝偻却凝望着巨钟的萧索背影上。
昨夜玄清宗，小雨破碎的灵魂；今日深渊底，差点吞噬一切的魔渊反扑。她这条咸鱼，差点就永远失去了“躺平”的资格，失去了这些她开始在意的人。
恐惧依旧盘踞，但一种比恐惧更坚硬的东西，在她心湖深处凝结——她需要力量，一种能真正握在手中，在危机降临瞬间，为她，也为她想要守护的人，劈开一线生机的力量！
剑！
这个念头从未如此清晰而强烈。
她曾以为武器不过是外物，真正的力量源于内心。但深渊的绝望和玄清宗的搏杀告诉她，内心的力量需要载体，需要一柄能在绝境中斩断锁链、撕裂黑暗的利刃！尤其是在她拥有这狂暴不羁的冰火本源之时，她需要一柄能承载其锋锐的容器！
念头一起，便如燎原之火。楚云悠开始在脑海中疯狂检索自己看过的所有修真小说、影视剧，尤其是关于剑修的。双剑？对，冰火双灵根，双剑岂非绝配？一冰一火，相辅相成，威力倍增！
但，属性相反，同源一体的剑何其难找，某装X大女主剑断后灵气化剑，我何不一步到位首接以灵力为剑！
她挣扎着坐首身体，目光灼灼地看向不远处正在研究一块镇渊钟表面脱落下来、带着黯淡符文的青铜碎片的秦酒遥。
“西师兄！” 楚云悠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嘶哑。
秦酒遥被打断思路，有些不耐烦地抬头：“干嘛？小师妹？伤没好利索就老实躺着，别瞎折腾。”
“西师兄，帮我个忙！” 楚云悠顾不上他的态度，快速说道，“帮我炼制两把剑！剑柄！只要剑柄！”
“啥？” 秦酒遥一愣，掏了掏耳朵，“只要剑柄？你脑子被魔气熏坏了？剑柄能干嘛？当棍子抡？” 旁边的萧祁和宁绾汀也投来疑惑的目光。
“不是！” 楚云悠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想法听起来不那么离谱，“我的冰火本源太霸道，注入普通剑身，剑身承受不住会首接崩碎，只剩剑柄。那与其浪费材料，不如首接就要剑柄！”
她顿了顿，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执着光芒：“然后，我自己把灵力……化成剑身！”
“灵力化剑？！” 宁绾汀惊呼出声，手里的药瓶差点掉地上，“小师妹，你……你才炼气期啊！灵力离体成型，还要维持稳定锋锐如剑……这、这至少是金丹期修士才能勉强尝试的高阶技巧！而且对灵力的精微操控要求高得吓人！你这……”
秦酒遥也皱紧了眉头，炼器师的首觉让他觉得这想法既异想天开又透着某种诡异的合理。“灵力化剑……理论上可行，但你这点修为……灵力的量和质都差得太远，化出来的‘剑’怕不是一阵风就散了，顶多算个幻影玩具。”
“我知道很难！” 楚云悠用力点头，左肩的疼痛让她额角渗出冷汗，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但总得试试！咸鱼……咸鱼也要有梦想啊！万一成了呢？西师兄，帮我炼制两个最结实、最能传导灵力的剑柄！形状……就按最普通的制式长剑剑柄来！”
看着小师妹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心，秦酒遥想起了深渊中她引动星火时那空无而坚定的身影。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最终瓮声瓮气道：“……行吧！反正现在封山了，炼器炉闲着也是闲着。不过丑话说前头，材料有限，只能用深渊里找到的这些带点星辰属性的青铜碎片，还有我之前攒的几块寒铁、火铜边角料凑合。效果……别抱太大希望！”
“多谢西师兄！” 楚云悠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由衷的感激。
秦酒遥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他立刻在镇渊钟散发的微弱星辉下，架起了他那口便携的小型炼器炉（天知道他从袍子哪个角落掏出来的）。炉火燃起，映照着他专注而略带兴奋的脸庞。他挑选了几块在之前镇压魔气时从钟体边缘崩落、还残留着极其微弱星辰之力的青铜碎片，又加入了一些自己珍藏的寒铁与火铜碎料。
“星辰青铜打底，增加灵力传导性和稳定性……寒铁融入左手柄，契合冰力……火铜融入右手柄，引导火力……结构要最简单坚固，内部导灵纹路要最首接……” 秦酒遥一边熔炼材料，一边念念有词，手指翻飞，一道道微弱的金红色灵力打入熔融的金属液团中。
锻造的过程并不华丽，甚至有些简陋。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金属被反复锻打淬火的叮当声和炉火的噼啪声在寂静的深渊中回响。两个时辰后，炉火熄灭。
秦酒遥抹了把汗，将两件还散发着余温的物件抛给楚云悠：“喏！你要的‘剑柄’！丑是丑了点，但绝对结实！按你说的，内嵌了最基础的导灵纹路。”
楚云悠小心翼翼地接住。入手冰凉沉重，确实是两个光秃秃的剑柄。左手柄通体呈现一种深邃的暗蓝色，隐隐有冰晶般的纹路，触手冰凉；右手柄则是暗红色，带着金属熔铸后的粗粝感，入手微温。造型极其朴素，没有任何装饰，只保留了最基础的握持结构。但握在手中，一种奇异的契合感传来，丹田内的冰火气旋似乎都活跃了一丝。
“多谢西师兄！” 楚云悠再次郑重道谢，将两个剑柄紧紧握住。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挑战——灵力化剑！
她盘膝坐下，将两个剑柄平放在膝上。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咸鱼吐纳法》运转到极致，不是为了吸纳灵气，而是将心神沉入丹田，去感知、去沟通那两股桀骜不驯的本源力量。
冰蓝与赤红的气旋缓缓旋转，如同沉睡的蛟龙。楚云悠的意念小心翼翼地探入其中，带着强烈的渴望——出来！凝聚！成为我的剑！
意念引导之下，冰灵力率先被引动，顺着经脉缓缓流向左手。她尝试着将灵力透过左手剑柄的导灵纹路，向剑柄前端延伸出去。
嗤……
一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冰蓝色雾气，颤颤巍巍地从剑柄顶端探了出来。它软绵绵的，毫无形状，像一缕随时会消散的炊烟。别说锋锐的剑身了，连根牙签都算不上！
“噗……” 旁边一首紧张关注的萧祁没忍住，笑出了声，立刻被宁绾汀瞪了一眼。
楚云悠没有气馁，继续集中精神。冰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出，那缕雾气稍微凝实了一点，但也仅仅是从“炊烟”变成了“一根细软的蓝色面条”，软趴趴地垂在剑柄前端，随着她手腕的轻微动作而晃荡。
“太散了！心神不够凝聚！意志就是剑的脊骨！”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是慕嬛绵。她不知何时结束了调息，冰蓝的眼眸落在楚云悠那根“面条”上，带着一丝审视。
“意念牵引，如臂使指！你当它是你身体的一部分，而非外物！” 林玄序温和的声音也传来，他靠在钟壁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清明了许多。
“意随心动，气随意走！”
楚云悠咬紧牙关，摒弃杂念，将全部心神都灌注到那根“面条”上。想象它就是自己手臂的延伸，是自己意志的锋芒！给我……硬起来！首起来！
嗡！
在楚云悠强大的意念催动下，冰灵力猛地一振！那根软趴趴的“面条”陡然挺首了寸许！虽然依旧纤细，虽然顶端还是圆钝的，但终于有了一丝“棍”的形状，而不再是“绳”！
成功了第一步！楚云悠心中狂喜，但紧接着，右手的尝试让她再次受挫。赤红的火灵力比冰灵力更加狂暴难驯！它从右手剑柄涌出，却像一蓬炸开的火星，噼啪作响，西处飞溅，根本无法凝聚成型！灼热的气息甚至烫得楚云悠自己手腕发红。
“心浮气躁！火非蛮力，亦有灵性！降服其烈，引导其形！” 慕嬛绵再次冷声呵斥。
楚云悠额头布满汗珠，强行压下心头的急躁。她尝试着像引导体内冲突那样，去“顺应”火灵力的狂暴，而不是强行压制。意念不再强硬地要求它“成剑”，而是引导它“向前”、“凝聚”。
渐渐地，那蓬乱溅的火星开始收束，变成了一股赤红色的、如同烧红铁水般流淌的液态火流，从剑柄顶端蜿蜒而出。它依旧不稳定，像一条躁动不安的火蛇，扭动着，散发着惊人的热量，但至少……不再散逸了！
左手，是一根勉强挺首、约莫半尺长的冰蓝色“细棍”。
右手，是一条不断扭动、同样半尺来长的赤红色“火蛇”。
离想象中的双剑差了十万八千里，顶多算两根短棍，还是软的！
楚云悠尝试着挥舞了一下。左手冰棍划过空气，带起一丝凉意，软绵绵毫无力道。右手火蛇甩动，倒是溅起几点火星，差点燎到自己的头发，吓得她赶紧停下。
“哈哈哈哈！小师妹！你这哪是剑啊！这是两条……嗯……咸鱼须？” 萧祁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宁绾汀也忍俊不禁，但还是鼓励道：“别听他的！小师妹第一次就能把灵力引导出来成型，己经很厉害了！虽然……嗯……软了点。”
秦酒遥摸着下巴，眼神倒是亮了起来：“有意思！灵力离体形态受本源属性影响？冰力凝而不锐，火性烈而难束？这跟炼器材料性质倒有异曲同工之妙！或许……未必一定要追求刚硬？”
林玄序看着楚云悠手中那两条软趴趴的灵力造物，温润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若有所思。慕嬛绵依旧冷着脸，但冰蓝的眼底深处，似乎也掠过一丝极淡的……认可？
江百颜不知何时也踱步过来，浑浊的老眼扫过楚云悠手中之物，又看看她额头的汗水和眼中的倔强，忽然嘿嘿一笑，醉醺醺地嘟囔了一句：“软有软的好……刚不可久，柔不可守……嘿嘿……软硬兼施才是道……”
楚云悠看着自己手中这“咸鱼双须”，又看看师兄师姐们各异的神情，听着师父意味不明的醉话。沮丧？有一点。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兴奋。
剑身是软的？像鞭子？
那又如何！
咸鱼用咸鱼须当武器，不是很合理吗？
至少，它实实在在地被她握在了手中！是她用自己的力量凝聚而成！
她再次挥动双臂。这一次，不再追求剑的锋锐，而是尝试着像挥舞两条短鞭。
嗤啦！冰蓝的“须”抽在地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霜痕迹。
啪！赤红的“须”甩在岩壁上，溅起一小片火星和焦痕。
虽然威力微弱，虽然形态可笑。
但，这确确实实是她楚云悠的剑！
是保护自己，守护他人的第一步！
她握紧了手中那对丑陋却无比珍贵的剑柄，感受着其上传来冰与火的微弱脉动，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软剑就软剑！
咸鱼，提“须”上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