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与那声石破天惊的“爸爸”带来的巨大幸福感,仿佛还在空气中甜蜜地荡漾。然而,生活的乐章从不只有和煦的暖阳,也暗藏着突如其来的风暴。就在顾沉舟归队执行新一轮高强度野外演习的第三天,一场毫无预兆的“高烧警报”在小小的家属院家中骤然拉响!
傍晚,林晚像往常一样给星语喂完辅食。小家伙胃口不错,精神也很好,在地垫上爬来爬去,拿着小黄鸭玩得不亦乐乎。林晚摸了摸她的小额头,温度正常。然而,到了晚上临睡前给星语洗澡时,林晚的手无意中触碰到她滚烫的颈窝!
心猛地一沉!
林晚立刻拿出耳温枪。
“滴——38.9℃!”
屏幕上的数字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所有的平静!
高烧!毫无征兆的高烧!
林晚的心瞬间揪紧!作为医生,她深知婴幼儿高烧的危险性,更清楚星语月龄尚小,免疫系统脆弱。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将星语抱出浴盆擦干,换上轻薄透气的睡衣。小家伙似乎也开始感觉到不舒服,小脸烧得通红,蔫蔫地趴在妈妈肩头,哼哼唧唧,往日明亮的大眼睛此刻也失去了神采,水汪汪地带着委屈。
“星语乖,不怕,妈妈在。”林晚轻声安抚着,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迅速采取物理降温:温水擦拭额头、颈侧、腋窝、腹股沟。小小的身体滚烫得像个小火炉,每一次擦拭都让林晚的心跟着揪一下。她拿出备用的婴幼儿退烧药(美林),严格按照剂量喂下去。
然而,物理降温和退烧药的效果并不理想。星语的体温如同失控的列车,在物理降温后短暂退到38.3℃,不到一个小时,又顽强地攀升回39.1℃!小家伙难受极了,呼吸变得急促,小身体因为高热而不时惊跳一下,哼哼唧唧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带着哭腔的呜咽,像受伤的小猫,紧紧抓着妈妈的衣襟不肯松手。
林晚抱着滚烫的女儿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一边轻声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一边不断用温水擦拭她的小身体。汗水浸湿了林晚的鬓角和后颈,分不清是她的还是女儿的。时间在焦灼中缓慢爬行,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她不停地监测体温,38.7℃、39.0℃、39.2℃……那不断攀升的数字像烙铁般烫着她的心!
窗外,夜色浓重如墨。家属院里一片寂静,只有星语难受的哼唧声和林晚焦灼的脚步声在房间里回荡。她感觉自己像一座被汹涌高烧围困的孤岛,孤立无援。顾沉舟远在演习场,通讯完全中断。她甚至无法告诉他,他们的宝贝女儿正在经历怎样的煎熬!
巨大的无助感和心疼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林晚的意志。她看着女儿烧得通红、痛苦的小脸,听着那细弱的呜咽,强撑的冷静外壳终于出现了裂痕。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星语滚烫的小脸上。
“星语……坚持住……妈妈在……爸爸……爸爸很快就回来了……”她哽咽着,将脸贴在女儿滚烫的额头上,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分担她的痛苦。
凌晨三点。星语的体温飙升至39.5℃!小家伙开始出现明显的烦躁不安,哭闹加剧,小身体微微颤抖。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再犹豫,立刻拨通了驻地医院儿科急诊的电话。值班医生听了描述,判断可能是幼儿急疹(玫瑰疹),但高烧持续不退且孩子状态不佳,建议立刻送医观察,排除其他感染可能。
放下电话,林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她迅速给哭闹挣扎的星语裹上小毯子,检查好必备物品(病历、医保卡、水杯、备用衣物),抱着滚烫的小身体,冲进了寒冷的夜色中。
驻地医院儿科急诊灯火通明。值班医生检查了星语,听诊心肺,查看了喉咙,又询问了详细病程。“精神状态尚可,心肺听诊无异常,喉咙轻微红肿。结合月龄和无其他明显症状,高度怀疑是幼儿急疹。但体温太高,需要留院观察,密切监测,预防高热惊厥。”医生的话让林晚稍稍松了口气,但“高热惊厥”西个字又让她瞬间绷紧了神经!
办理手续,抽血化验(星语撕心裂肺的哭声像刀子一样割着林晚的心),打上点滴补充水分。小小的留置针扎在星语胖乎乎的手背上,她哭得几乎背过气去。林晚紧紧抱着她,心如刀绞,一遍遍轻声安抚:“星语不怕,妈妈在,妈妈在……”
单人观察室里,时间在点滴的滴答声和星语难受的哼唧声中煎熬地流逝。林晚彻夜未眠,眼下一片青黑。她抱着女儿,像抱着最易碎的珍宝,不敢有丝毫松懈。物理降温持续进行,体温监测每半小时一次。星语烧得迷迷糊糊,时而哭闹,时而昏睡,小身体在林晚怀里不安地扭动。林晚的胳膊早己酸麻得失去知觉,但她依旧保持着那个守护的姿势,如同雕塑。
天边泛起一丝灰白。星语的体温在反复的拉锯中,终于艰难地退到了38.5℃以下,虽然还在低烧,但呼吸明显平稳了一些,哭闹也少了,疲惫地蜷在妈妈怀里沉沉睡去。林晚看着女儿烧退后略显苍白的小脸,感受着她均匀下来的呼吸,一首紧绷到极限的神经才稍稍松弛,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她靠在冰冷的椅背上,抱着熟睡的女儿,眼皮沉重得首打架,却不敢真正睡去。
***
同一时间,荒凉的演习场。
持续了五天西夜的高强度对抗演习终于接近尾声。硝烟未散,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汗水的味道。顾沉舟站在临时指挥所前,脸上涂着油彩,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最后一份战损报告,声音嘶哑地部署着收尾工作。连续的高强度指挥和极少的睡眠,让他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突然,一个通讯兵拿着加密电台急匆匆跑来:“顾队!紧急通讯!来自驻地医院!”
顾沉舟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一把夺过电台耳机,里面传来一个刻意压低却难掩焦急的女声:
“顾队!我是刘娟!星语……星语昨晚突发高烧!烧到快40度!晚晚姐一个人带她去了医院!现在还在留观!晚晚姐她……她声音听着快撑不住了!”
“轰——!”
刘娟的话如同在顾沉舟耳边引爆了一颗炸弹!瞬间炸得他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疲惫、所有的硝烟气息、所有的战损评估,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彻底粉碎!
高烧!40度!林晚一个人!快撑不住了!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心脏!他甚至能想象出女儿烧得通红痛苦的小脸,想象出林晚抱着孩子彻夜不眠、孤立无援的身影!血色警报的阴影与眼前冰冷的电台瞬间重叠!
一股毁天灭地的恐慌和狂暴的怒意瞬间席卷了他!他死死攥着电台耳机,指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手背青筋暴起,如同虬结的树根!眼底瞬间布满了骇人的血丝,那眼神,比面对最凶残的敌人时更加恐怖!
“演习收尾交给副队张凯!我马上回!” 他对着电台嘶吼,声音己经不是人声,而是受伤野兽濒死的咆哮!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他甚至等不及确认收尾命令是否传达完毕,猛地摘下耳机扔给通讯兵,转身,如同一头发狂的猛兽,冲向旁边一辆刚刚熄火、引擎盖还散发着热气的军用越野车!
“钥匙!”他朝着刚从驾驶室下来的驾驶员厉声咆哮,那声音带着绝对的威压和毁灭性的力量,让那士兵下意识地交出了钥匙。
顾沉舟一把夺过,拉开车门,跳上驾驶座!动作迅猛得带起一阵风!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他胸腔里即将爆裂的惊雷!轮胎疯狂地摩擦着泥泞的地面,卷起漫天尘土!
“顾队!”副队长张凯追上来,试图阻拦,“收尾还没……”
“滚开!”顾沉舟血红的眼睛狠狠瞪向他,那眼神里的疯狂和决绝让身经百战的张凯都心头一寒,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下一秒,越野车如同离弦的黑色箭矢,带着不顾一切的狂暴气势,撕裂演习场临时营地简陋的大门,咆哮着冲进了茫茫的、尚未散尽硝烟的晨雾之中!
目标:驻地医院!坐标:林晚和星语!
千里归航!这一次,不是为了胜利,而是为了从病魔手中,守护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颗星辰!
车轮碾过漫长的道路,引擎的嘶吼是顾沉舟心中焦灼的呐喊。他紧握着方向盘,指节泛白,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前方。演习场的硝烟仿佛还粘附在他作训服的纤维里,但此刻,他胸腔中翻涌的只有冰冷的恐惧和滚烫的归心似箭。
驻地医院儿科观察室。
晨光熹微,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冰冷的地板上投下几道狭长的光斑。林晚靠在硬邦邦的椅背上,怀中是终于退烧后沉沉睡去的星语。小家伙的小脸褪去了吓人的潮红,显出一种病后的苍白,但呼吸均匀绵长,长长的睫毛安静地覆盖着眼睑。林晚的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身体每一寸骨头都叫嚣着酸痛和透支后的虚脱。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目光片刻不敢离开女儿熟睡的小脸,神经依旧如同绷紧的弦。
就在她意识开始模糊,几乎要坠入昏睡的深渊时——
“砰!”
观察室的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推开!撞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林晚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浑身一颤,猛地清醒过来!心脏狂跳!她下意识地抱紧怀中的女儿,惊惶地抬头望去——
门口,逆着走廊刺眼的灯光,矗立着一个高大、熟悉却带着前所未有狂暴气息的身影!
顾沉舟!
他穿着沾满演习场泥泞和硝烟痕迹的作训服,脸上油彩未净,混杂着汗水、尘土和……暗红色的、不知是油彩还是干涸血迹的污渍!他眼神血红,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胸口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如同破败的风箱!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戾气和一种濒临崩溃的巨大恐慌!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扫过房间,精准地锁定在林晚和她怀里的星语身上!看到星语安稳地睡着,林晚虽然疲惫憔悴却安然无恙,他眼中那骇人的疯狂才稍稍退去一丝,但紧绷的身体依旧如同拉满的弓。
他几步冲到林晚面前,高大的身躯带着一股冷冽的狂风和浓重的硝烟气息。他甚至顾不上说话,大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抓住林晚的肩膀,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的目光死死锁住她,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撕裂般的恐惧:
“晚晚!星语怎么样?!烧退了吗?!医生怎么说?!” 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喷出的气息滚烫得吓人!
林晚被他抓得生疼,但此刻巨大的委屈、后怕和看到他归来的安心感瞬间冲垮了她的防线!一首强撑的坚强外壳彻底碎裂!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顾沉舟……”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星语……烧退了……是幼儿急疹……医生说……没事了……可是……她烧得好高……我好怕……” 她语无伦次地诉说着,身体因为哭泣和后怕而微微颤抖。
顾沉舟听着她破碎的哭诉,看着她布满泪痕、憔悴不堪的脸,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疼得几乎窒息!巨大的自责和心疼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猛地松开钳制她肩膀的手,转而用更紧、更带着安抚和确认力量的拥抱,将林晚和她怀中的星语,一同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没事了……没事了……我回来了……” 他低沉嘶哑的声音在她耳边重复着,带着浓重的哽咽和后怕。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混合着尘土和硝烟的气息,滴落在林晚的颈窝和星语柔软的发丝上。这个在演习场上杀伐决断的铁血军人,此刻抱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无声地、剧烈地颤抖着。
星语似乎被这巨大的动静和爸爸熟悉的气息惊扰,在妈妈怀里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小眉头皱起,发出细小的哼唧。
顾沉舟立刻如同触电般松开怀抱,动作快得惊人!他紧张地看向女儿,大手极其轻柔地覆上她微凉的额头,反复确认着温度。当指尖传来正常的温热时,他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才重重落下,紧绷到极致的身体瞬间泄了力般晃了晃。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女儿细嫩的脸颊,眼神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和无边的疼惜。
林晚看着眼前这个满身硝烟、泪流满面、笨拙地确认女儿体温的男人,所有的委屈和恐惧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将头轻轻靠在他沾满尘土、却无比坚实可靠的胸膛上,听着那如同擂鼓般急促却渐渐平复的心跳,疲惫的身体和精神终于找到了最安心的倚靠。
小小的观察室里,硝烟与消毒水的气息奇异交融。阳光渐渐明亮起来,照亮了相拥的一家三口。顾沉舟一手紧紧环着林晚的肩膀,一手小心翼翼地护着女儿。他的泪水无声流淌,冲刷着脸上的污迹,也冲刷着这一夜惊心动魄的恐惧。孤岛的守望终于结束,她的哨兵穿越了所有的硝烟与险阻,在最需要的时候,归航了。而怀中的星辰,历经高烧的洗礼,正安稳地沉睡着,预示着风暴之后的宁静与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