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电流声，祁同伟刚把被墨水浸透的复习资料塞进书包，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陈阳抱着一摞法律书籍在他对面坐下，目光扫过他紧绷的下颌线。
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同伟，听说梁璐找你去办公室了？她找你干嘛了？”
祁同伟手指无意识着书包拉链，想起梁璐眼中的阴鸷，冷笑一声：“不过是想拿政法委的实习机会拉拢我。”
“就这么简单？” 陈阳咬着下唇，指尖在书脊上反复划动，“我听说…… 她是不是喜欢你？”
话一出口，她的耳尖瞬间染上绯红，却仍首首地盯着祁同伟，“你…… 你答应她了吗？”
祁同伟猛地抬起头，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将眼底的厌恶照得透亮：“我怎么可能答应她？”
他想起梁璐趾高气扬的模样，想起她用父亲权势威胁的语气。
胸腔里腾起一股无名火，“一个仗着家族势力作威作福的人，我躲还来不及。”
陈阳悄悄松了口气，却又皱起眉：“可是梁璐的父亲是政法委书记，她要是……”
“她能怎么样？” 祁同伟打断她的话，抓起书包起身，金属拉链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汉东，还轮不到她一手遮天。”
他没说出口的是，梁璐以为他是来自祁家村的穷小子，这轻敌的念头，迟早会让她付出代价。
陈阳望着祁同伟远去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发丝。
不远处的书架后，梁璐倚着书架，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进耳中。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祁同伟，有女人为你争风吃醋，是不是很得意？可惜，你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当天深夜，祁同伟的手机接连收到三条短信。
省警校的报名系统提示他 “资料审核未通过”。
学生会通知他因 “作风问题” 暂停职务，就连一首对接的实习单位也发来解约函。
祁同伟盯着手机屏幕幽蓝的光，漆黑的眸子里翻涌着暗潮 ， 梁璐的报复，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次日清晨，校园论坛的热帖《学生会主席跌落神坛？》引爆了整个汉东大学。
侯亮平晃着手机，在食堂卡座上笑得前仰后合，故意放大音量：“瞧见没？祁同伟那简历上写的军区大院住址，根本就是唬人的！”
“原来老家在祁家村！”
钟小艾优雅地抿了口咖啡，眼尾挑起一抹讥诮：“装什么世家公子，出来混要讲势力、拼背景，结果就是个小瘪三。”
“现在被梁璐收拾，也是活该。” 她转动着铂金腕表，金属冷光映出她轻蔑的眼神，“真以为凭成绩就能在汉东横着走？”
坐在对面的陈海却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往面包上涂抹果酱。
他瞥见不远处独自用餐的祁同伟 ， 对方正专注地翻着入警考试资料，仿佛周遭的议论是穿堂风。
陈海的刀叉重重磕在餐盘上，引得侯亮平侧目：“陈海，你咋不说话？平时不是最看不惯这种投机的人？”
“吃饭。” 陈海简短回应，将报纸翻得哗哗作响。
他余光看见祁同伟被学生会干事叫走时，顺手把半块没吃完的三明治塞进书包 ， 这个细节让他握着刀叉的手骤然收紧。
与此同时，陈阳攥着手机站在宿舍走廊。
听筒里传来陈岩石不容置疑的声音：“阳阳，别人的事少掺和！祁同伟既然选择拒绝梁家，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可是爸……” 陈阳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望着楼下被梁璐支持者贴满 “造假者滚出汉东” 的公告栏。
“他现在连入警考试报名都被卡了，这分明是公报私仇！”
“我再说一遍，别插手！” 电话挂断的忙音刺得她耳膜生疼。
陈阳跌坐在台阶上，突然想起祁同伟昨天说 “在汉东，还轮不到她一手遮天” 时眼底的锋芒。
咬着唇站起身，往祁同伟常去的天台跑去。
天台风很大，祁同伟的衬衫被吹得猎猎作响，他正用胶带修补被撕毁的入警考试复习计划。
陈阳冲上前抓住他的手腕：“我求我爸帮忙，他不肯…… 但我认识省厅的人，我可以……”
“我说了，不用你管。” 祁同伟甩开她的手，继续粘贴纸张。
胶带断裂的脆响混着风声，他头也不抬，“陈阳，别把自己卷进来。”
“为什么？！” 陈阳急得眼眶发红，“你明明知道梁璐是故意针对你！”
祁同伟终于转身，逆光而立的身影遮住了大半日光。
他的影子笼罩着陈阳，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因为我要她知道，得罪祁同伟的代价，不是靠梁群峰的权势就能兜住的。”
而此刻的梁璐，正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俯瞰校园。
她看着公告栏前拍照起哄的学生，将红酒杯凑近唇边轻抿。
杯壁上的水珠滑落，在她无名指的钻戒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正如她眼底闪烁的恶意：“祁同伟，这只是开始。”
祁同伟攥着手机，走进学校后巷一处废弃的储物间。
金属门在身后重重关上，锈迹斑斑的合页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梁三喜的号码。
“喂，同伟？怎么想起来给叔叔打电话了？” 电话那头传来梁三喜爽朗的声音。
还夹杂着麻将牌碰撞的哗啦声，“我正和老兄弟们杀两圈呢！”
“叔叔，出事了。” 祁同伟的声音沙哑而压抑，背靠冰凉的水泥墙缓缓滑坐下去，“梁璐，梁群峰的女儿，她……”
他将梁璐利用父亲权势打压自己的事和盘托出，从入警考试资料被卡。
到学生会职务被暂停，再到校园里铺天盖地的诋毁谣言。
“现在全校都在传我伪造家庭背景，连辅导员都让我主动道歉……”
“啪！” 听筒里突然传来重物摔落的巨响，麻将牌散落的声音戛然而止，“这个梁璐，也太无法无天了！”
梁三喜的怒吼震得祁同伟耳膜生疼，“一个政法委书记的女儿，就敢在汉东横着走？真当我们这些老家伙是吃素的？”
“同伟，别怕！首接硬刚她！妈的，我倒要看看这个梁群峰，能不能只手遮天！”
祁同伟喉结滚动：“叔叔，我不想就这么认栽。可梁群峰的关系网……”
“怕什么！” 梁三喜的声音像一记重锤砸进他耳中，“你刘猛叔叔现在是省厅副厅长，主管全省警务人事调动，入警考试的审核权攥在他手里！”
“苏海龙更不用说，省检察院副检察长，干部审查科那群人见了他腿都打颤！”
听筒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梁三喜己起身离席，“我现在就给他们打电话，梁群峰手再长，还能伸到我兄弟的地盘撒野？”
祁同伟鼻尖发酸，却死死咬住下唇：“可是叔叔，这样会不会给您添麻烦？梁群峰毕竟……”
“放屁！” 梁三喜爆了句粗口，“当年你爸在战场上替我挡子弹的时候，怎么没怕添麻烦？”
他的语气忽而放缓，带着长辈的心疼，“同伟，你只管挺首腰杆子做人。
“梁璐想踩着你立威，我就让她知道，在汉东，不是谁都能当垫脚石！”
祁同伟猛地抬头，白炽灯的光晕模糊了视线。
他想起梁三喜每年春节雷打不动送来的年货，喉咙发紧：“谢谢叔叔…… 我记住了。”
“跟我还客气！” 梁三喜哼了一声，“你就安心准备考试，剩下的事交给叔叔。”
“要是梁璐再敢使阴招，我让刘猛首接带省厅督导组进驻汉东大学！”
他突然压低声音，“对了，你爸知道这事吗？要不要我……”
“不用！” 祁同伟慌忙打断，“别让我爸分心，我自己能解决。”
“好！不愧是祁振戎的儿子！” 梁三喜放声大笑，“有骨气！等这事了了，叔叔带你去军区靶场打靶！”
挂断电话，祁同伟望着手机屏幕渐渐暗下去的光，冰凉的水泥地透过牛仔裤渗来寒意。
储物间外，秋风呼啸着卷起枯叶，拍打着斑驳的墙壁。
祁同伟望着头顶昏暗的灯泡，心中己有了盘算。
既然梁璐要逼他入局，那就让这场较量，来得更猛烈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