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不是挣了点辛苦钱嘛，做点小买卖。”
“辛苦钱还不省着点花，别像上学时似的，毕业那天你欠全班所有同学钱，从2毛到10块都有，你现在还完了吗？”崔小红在外人面前是真泼辣。
“还不还重要吗？我经常请同学们吃饭，今天这，一会儿也是我请客！”
“真用不着，今天是我组织的，我请客。”崔小红一眼都懒得看王宁爸爸。
“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请啥啊。你一会咋回家啊？我弄了个小破车，一会我送你？”
“刚才就让你滚，没听见啊。”
“哎，你看你。”
“滚。”
王宁爸爸继续贱兮兮：“我就喜欢听你说让我滚。从小就喜欢听。你说“滚”时和别人说得不一样。你说滚这个字时都那么可爱，漂亮。我刚才说那么多话，就是想亲耳再从你口中听到一个“滚”字。”
说着，王宁爸爸的手又要搂上来。
崔小红挥手就要打，王宁爸爸嬉皮笑脸地躲开了。
此时在外面，显然喝醉了还有些心情不爽的老舅路过了一家KTV。
老舅推门进去，里面没有崔小红。
老舅愤愤地离开，继续在街上走。
KTV里的人纷纷说：“这人有病吧？”“肯定是找他媳妇。”“我看肯定是。”
崔小红这边同学们都在唱一些70年代、80年代的歌曲。崔小红喝多了，一首在放肆地大笑着。
崔小红放肆大笑的样子性感又迷人。
王宁爸爸又想搂崔小红，再次被崔小红一把推开。
有同学点了一首王菲的《容易受伤的女人》，崔小红忽然发现这首歌是翻唱自中岛美雪的《口红》，这个歌她会唱。她抢过麦克风唱了起来。
崔小红（日文）：我现在很会搭讪了，即使面对一个烂醉如泥的人也一样，我现在很会交际弄欢了，每擦一次口红，就知道自己越来越会说话。当初为了追他，跟到这个地方时。身上还剩下口红一支，淡淡的樱花色……
崔小红家能歌善舞是遗传的，她的唱歌水平一点也不比老舅差。而且崔小红唱得非常投入，全场都在欣赏崔小红的表演。崔小红唱着唱着动了情，眼睛里都是泪水，应该是想起了自己红颜命薄的前半生。
急头白脸的在找崔小红的老舅听到了KTV里传来的这首歌，这声音，老舅太熟悉了。老舅停下了脚步。老舅凝望向了KTV的门口，表情变得复杂。
老舅推门进去，看见了疯疯癫癫唱着歌满眼都是泪水的姐姐。
崔小红也看见了老舅，崔小红走过去抱住老舅哭了，而且是嚎啕大哭。
“姐对不起爸妈，姐对不起二胖，姐对不起你……”
老舅长叹一声，抱着姐姐痛哭了起来。所有同学都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这姐弟俩。
王宁爸爸轻轻拍了拍崔小红的肩膀，并递过了纸巾：“别哭了。”
“滚！”崔小红哭得更凶了。
从KTV里出来后，崔小红和老舅两人在路边一个空荡的小广场里坐在台阶上喝酒。两个人虽然情绪多少舒缓了些，但是脸上还都有泪痕。
“二胖经常去见霍东风吗？”崔小红嘴里的霍东风是二胖的爸爸，己经在监狱里呆了十来年了。
“每年3、4次吧。”
“你见过吗？”
“以前经常见，但是最近两年管得比较严，不是首系亲属不让见。”
“他是你亲姐夫啊……怎么不是首系亲属。”
“他是我亲姐夫？”老舅都乐了。
“……法律上不是，但事实上是。”崔小红兀自强辩。
“现在好像事实也不算是了，再说，就算是亲姐夫，也不算首系亲属。”
“他在里面还好吗？”
“还好，没什么变化。从外表到身材变化都不大。再有几天，他就出来了，你连几天也不能等吗？”
“我还是不见了。”
老舅看着崔小红，表情复杂。
崔小红拿出钱包，递给了老舅。崔小红示意老舅打开。
崔小红平静地看着老舅说：“看看吧。”
老舅打开钱包，看到钱包里是崔小红和一个50来岁温文尔雅的日本男人的合影，而他们俩还抱着一个看起来一岁多的孩子。
老舅一脸惊诧。
“我现在改名叫田中千惠了。”崔小红说。
老舅还在看着照片发懵，顺口说：“好，挺好，比山口百惠听起来霸气。”
“男孩儿，一岁半了。”崔小红继续说。
“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跟家说。”老舅长叹。
“就咱爸那脾气，要是知道这事儿，恐怕连见都不会再见我了。”
老舅喝了一口酒，没说话。
“我觉得咱爸老得特别快，这才60岁，就完全像个老人了。”崔小红说。
“这么久不见，能不觉得老得快吗？二胖不是胖得更快。”
“你跟咱爸说，少给他弄些又甜又油的东西，这都胖成什么样了。”崔小红实在太在意二胖的身材了。
“你去跟爸说吧。”
崔小红也喝了一口酒：“其实我在日本，真的很想爸、妈、你、二胖，你信吗？我每天都在想。”
老舅没言语，目视远方喝了一口酒。
“你是不是明天起飞前再去看看咱爸，我知道，他特别惦记你。他就那样，嘴硬心软。”
崔小红又流泪了。
崔小红没再说话，抱住了老舅痛哭了出来。老舅长叹一声，也抱住了姐姐，也流下了眼泪。成年人的世界，哪有容易二字。
老舅回到家，打开了灯。发现二胖居然还没有睡，睁着大大的眼睛躺在弹簧床上。
“你怎么还不睡。”
“老舅你喝醉了吗？”
“我没醉。”
“你觉得我妈爱我吗？”二胖看着天花板，好像是自言自语。
“爱。没有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
二胖怔怔地发呆。
“大人有大人的难处，等你长大了，你就懂了。”
“我想我爸爸了。”二胖说。其实二胖这么多年里见到的爸爸，全是监狱里的亲人会见。
“你爸爸这几天就出来了。”
“真的吗？”
“真的，你爸表现好，提前出来了。”
“我爸和我妈什么时候离的婚？”二胖问。
“……一言两语很难解释清楚，等你爸出来，让你爸跟你说吧。”
“老舅你是不是哭过？”二胖注意到了老舅的红眼眶。
“嗯，想你姥姥了。”
二胖眼眶里也转了眼泪：“我也想我姥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