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跟着林昭走进星卫总部时，金属门在身后发出沉闷的闭合声。
他的指尖还残留着老周领带的触感——那是个用了十年的旧物，织纹里浸着尼古丁和焦虑的味道。
林昭的战术靴跟敲在地面上，每一步都像在丈量两人之间的距离。
三天前在信号塔废墟，她的护目镜碎片扎进掌心，是他蹲在瓦砾里一片片捡出来的；此刻她垂在身侧的手，却攥着一份电子档案，封皮上“蛇眼供述”西个字在视网膜投影里泛着冷光。
“审讯室在三层。”铁锋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这位副官今天没戴战术手套，指节上还留着刚才制伏老周时的擦伤。
他侧身让开通道，目光扫过陈洛腕间的银镯——那是陈霜十二岁时用废芯片焊的，刻着歪歪扭扭的“哥”字。
铁锋的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陈洛跟着走进审讯室的瞬间，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
【人际关系吞噬进度+5%，当前进度37%。
可复制对象新增：星卫局副局长周延、情报科科长方明。】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玻璃墙另一侧，林昭正在调取监控，发梢扫过耳后的源能晶簇，那是天枢传承者的标志。
陈洛想起昨夜在灰区巷口，她卸了武装坐在台阶上，晶簇的光映着她眼尾的泪：“我总以为圣区的月亮比灰区圆。”此刻那簇光却冷得像淬过冰的刃。
“要复制吗？”系统的机械音不带情绪，“星卫高层人脉可助你规避70%审查风险。”
陈洛的指甲轻轻掐进掌心。
他能想象复制后的场景——周延会在会议上为他说话，方明会把关键档案推到他手边。
但林昭此刻站在监控器后，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三天前她替他挡过一发脉冲弹，弹片擦着她的耳尖飞过，在墙上灼出焦痕时，她说：“你该躲在我身后。”
“封印。”陈洛在识海里按下指令。
系统进度条突然暗了一瞬，像被浇了盆冷水。
审讯椅的金属扶手有些凉。
陈洛望着对面的单向玻璃，看见林昭的影子动了动，然后门被推开。
她没穿军装，只着件藏青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内侧淡粉色的旧疤——那是三年前在灰区救小孩时被源能刃划的，当时他替她涂了灰区特有的芦荟膏，说“会留疤的”，她却笑：“疤是勋章。”
“蛇眼供认，你三个月内接触过十七个高危数据节点。”林昭把档案拍在桌上，封皮震得弹起又落下，“包括零号研究所的外围防火墙。”
陈洛的呼吸顿了顿。
零号研究所——他在老周的人际关系网里见过这个名字，在“净化计划”早期版本的附录里，用红笔标着“实验体001号：陈霜”。
此刻他的后槽牙咬得发酸，妹妹的脸在记忆里清晰起来：扎着歪马尾，举着用废零件做的星星灯，说“哥，等我长大，要给灰区装满星星”。
“说话。”林昭的指节叩了叩桌面。
她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度，尾音却在发颤。
陈洛注意到她无名指的戒指——那是她母亲留下的，只有情绪波动时才会转。
“是。”他说。
林昭的瞳孔骤缩。
“我黑过那些节点。”陈洛往前倾了倾身，腕间银镯撞在扶手上，发出清响，“但不是为了破坏。”
“那为了什么？”林昭的手按在档案上，指背青筋微凸。
陈洛望着她耳后渐弱的晶簇光。
系统在识海深处嗡鸣，星卫情报网络的权限像团火，烧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想起老周档案里的照片：陈霜穿着病号服，床头卡上写着“圣区第一医院17楼VIP病房”。
林昭说过能救她，可如果她知道陈霜是“实验体001”，还会伸手吗？
“为了找答案。”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找我父母为什么死，找我妹妹为什么在圣区医院，找……”他顿了顿，目光锁住林昭发红的眼尾，“找你能不能信我一次。”
林昭的呼吸突然乱了。
她望着他腕间的银镯，那上面的“哥”字被磨得发亮，像道刻进骨头里的光。
三年前在灰区巷口，他蹲在地上捡护目镜碎片，抬头时眼睛亮得惊人：“我帮你修，修得比新的还亮。”此刻那双眼依然亮着，却多了团火，烧得她胸口发烫。
“我信。”她听见自己说。
陈洛的肩膀微微一松。
系统在识海弹出新提示，他却没看——林昭眼里的光，比任何进度条都亮。
审讯室的顶灯突然闪了闪。
铁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林少校，局长让您去一趟。”
林昭站起身，衬衫下摆扫过桌面，带起张照片——是陈霜举着星星灯的笑脸，不知何时从陈洛口袋里掉出来的。
她弯腰拾起，指尖拂过照片上的光斑，抬头时目光灼灼：“等我回来。”
门在她身后关上。
陈洛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识海里“星卫情报网络”的权限突然剧烈震颤。
他闭上眼睛，老周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圣区第一医院17楼的密码，零号研究所的地下入口，还有“净化计划”最终阶段的执行时间：2087年12月25日，冬至夜。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他听清了：
【检测到关键人物信任值突破临界值，吞噬法则解锁进度+10%。】
陈洛睁开眼，目光落在桌上的照片上。
妹妹的笑像把钥匙，正缓缓撬开星环城最黑暗的秘密。
他知道，等林昭回来，有些真相必须摊开——而摊开的代价，可能是他们之间刚萌芽的信任，也可能是整个星环城的未来。
但没关系。
他着腕间的银镯，想起妹妹说过的话：“哥，星星灯就算碎了，捡起来拼一拼，还是能亮的。”
此刻，审讯室的玻璃墙外，林昭正站在局长办公室门口，掌心攥着陈霜的照片。
门内传来局长的声音：“那个程序员，必须彻底清查。”
她望着照片里女孩的笑脸，指腹轻轻抚过“实验体001”的标注，喉间泛起股热意——那是源能者战斗前的灼烧感，也是守护欲觉醒的信号。
“是。”她应道，指尖却悄悄按在腰间的天枢源能匣上，“但我要亲自审。”当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时，林昭的指尖还残留着照片上陈霜的温度。
她的皮鞋跟在地面敲出比来时更快的节奏，藏青色衬衫的下摆被攥出了褶皱——刚才在局长办公室，唐九的钢笔重重地戳在“陈洛”两个字上，墨水滴在档案封皮上，像一朵开败的黑花。
陈洛在椅子上首起身子。
他能看见林昭耳后的源能晶簇正泛着不寻常的幽蓝色，那是天枢传承者情绪剧烈波动的征兆。
系统在识海轻轻震颤，他忽然想起三天前在信号塔废墟，她护目镜的碎片扎进掌心时，晶簇也是这样的颜色——那是她拼尽最后源能时的光芒。
“说吧。”林昭把陈霜的照片拍在桌上，照片边缘，露出背面用红笔写的“001实验体”，“你说的净化计划，证据呢？”
陈洛的喉结动了动。
他解开衬衫的第二颗纽扣，从颈间拽出一条银链——链坠是一块拇指大小的芯片，表面刻着零号研究所的加密纹路。
这是昨夜从老周脑内源能芯片里提取的，当时老周的血浸透了灰区的破布，说“圣区要烧了灰区，连带着……连带着小霜……”
“这是零号研究所近三年的实验日志。”他把芯片推过去，“前半部分是源能融合实验，后半部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照片里陈霜扬起的笑脸上，“是用灰区贫民做的‘适应性测试’。”
林昭的指尖刚触到芯片，源能晶簇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
她猛地缩回手，像是被烫到——芯片表面浮现出一行血字：“17楼VIP病房，2087年12月25日，焚城。”
“不可能。”她的声音在发抖，“圣区不可能对自己人……”
“他们杀了我父母。”陈洛打断她，腕间的银镯撞在桌面，“我爸发现净化计划本质是‘源能熔炉’，用灰区的活人生成纯净源能；我妈偷了实验数据，被清道夫沉进星环城护城河。”他的指节抵住太阳穴，“你见过护城河底的磷火吗？那是源能灼烧尸体的光。”
林昭后退半步，后腰抵在单向玻璃上。
玻璃外铁锋的影子晃了晃，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像破风箱。
三个月前她跟着唐九视察灰区，老人递来的热粥还温着，孩子拽她战术裤角要糖——那些被她摸过头的小脏脸，此刻都在眼前晃。
“为什么选我？”她盯着陈洛腕间的银镯，“你完全可以带着证据逃走。”
“因为你挡过我的弹片。”陈洛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因为你说过‘灰区的月亮和圣区一样圆’。”他逼近两步，两人之间只剩半臂的距离，“更因为……”他的声音低下去，“如果连你都信不过，星环城就真的没救了。”
林昭的眼泪突然涌出来。
她想起三年前在灰区巷口，这个总蹲在破电脑前敲代码的男人，蹲在瓦砾里替她捡护目镜碎片，指甲缝里全是黑泥。
那时她觉得他像一株长在阴沟里的草，现在才看清——那是一株能顶开石板的树。
“我帮你。”她抹掉眼泪，从腰后摘下源能匣，“但你得答应我，只动该动的人。”她的手指按在源能匣的启动键上，蓝色光纹顺着手臂爬向肩头，“灰区的孩子，圣区的老人，还有……”她瞥向桌上的照片，“小霜，必须活着。”
陈洛的瞳孔微微收缩。
系统突然发出蜂鸣声，【人际关系吞噬进度 +15%，当前进度 52%】的提示在识海炸开——但他的目光全锁在林昭泛红的眼尾，那里还沾着没擦净的泪。
“我答应。”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又重得像山，“只要你站在我这边。”
与此同时，星卫总部顶楼的局长办公室里，唐九的钢笔尖戳穿了“陈洛”两个字。
他望着全息投影里蛇眼被押进审讯室的画面，嘴角勾起冷笑——蛇眼的源能芯片在被捕前 0.3 秒发送了最后一条信息，定位就在审讯室。
“猎犬。”他按下通讯键，声音像淬过冰的刀，“目标在三层审讯室，携带零号研究所核心数据。”
通讯器里传来沙哑的应答：“清理程序启动，二十分钟内完成。”
唐九关掉投影，目光落在办公桌上的全家福——女儿穿着星卫制服的照片，镶在银框里。
他摸了摸相框边缘，那里刻着“守护星环城”的字样。
但没人知道，所谓守护，有时候需要……
“烧了旧的，才能建新的。”他轻声说，指尖在“2087 年 12 月 25 日”的日程上画了个圈。
审讯室里，林昭刚把源能匣扣回腰间，突然听见头顶通风管道传来细微的摩擦声。
她抬头的瞬间，陈洛己经拽着她扑向墙角——一枚淬着源能毒液的飞针擦着她耳尖扎进墙面，在金属上灼出一个焦黑的洞。
“猎犬。”陈洛的声音沉下来。
他看见林昭后颈渗出的冷汗，想起老周记忆里的画面：猎犬是议会最锋利的刀，杀人前会在目标周围留下源能灼烧的焦痕。
林昭反手抽出腰间的天枢刃，蓝色光刃划破空气。
她望着陈洛，目光里的犹豫彻底褪尽，只剩下刀刃般的锋利：“现在信我，跟我走。”
陈洛弯腰捡起地上的芯片，指腹擦过照片里陈霜的笑脸。
他听见通风管道里传来更多响动，像一群夜行的兽。
“走。”他说，“但得先去 17 楼。”
此刻，星环城的夜幕正缓缓垂下。
圣区的霓虹映在护城河上，把磷火的光都盖住了。
没人注意到，在信号塔废墟的阴影里，几个戴着猎犬面具的身影正往审讯室方向移动，他们腰间的源能匣闪着暗红的光——那是清理程序启动的标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