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的鞋跟碾过灰区潮湿的碎石路时，编码器在怀里震得更厉害了。
雾语跟在他身侧，电磁枪的保险栓被她反复拨弄了三次——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就像小时候陈霜背不出乘法表会咬指甲。
"左转。"陈洛压低声音，拐进一条被锈迹覆盖的通风管道。
零号工坊的入口藏在废弃饮料机后面，他伸手按了按第三块凹陷的金属板，暗门发出沙哑的摩擦声。
雾语先闪进去，反手拽他时指尖冰凉，像沾了灰区午夜的露水。
工坊里的应急灯刚亮起，陈洛就把编码器拍在操作台上。
金属外壳还带着他体温的余温，此刻却渗出细密的蓝光，像某种活物在皮肤下流动。
雾语扯下围巾裹住手，凑近看："这纹路......和幽瞳主脑里的加密链一样。"
陈洛的指节抵着太阳穴。
三个月前他黑进幽瞳数据库时，曾见过这种螺旋状的源能符文——那是父母实验室日志里的"权限锁"，用来封锁最高机密。
他深吸一口气，调出实验室遗留的解码程序，指尖在全息键盘上翻飞："我需要解析圣区核心数据库，找父母被抹杀的证据。"
编码器突然发出蜂鸣。
全息屏上的数据流瞬间凝固，接着像被无形的手撕开，露出底下暗紫色的代码海。
陈洛瞳孔收缩——那不是普通的数据，是源能议会的权限链，每一道都缠着圣区特有的星纹封印。
"等等！"雾语猛地抓住他手腕，"这是......影壁级防护！
三年前星环卫试过破解，结果整座第七区的源能塔炸了。"
但陈洛的手指己经按了下去。
工坊的灯突然全灭了。
黑暗中，编码器爆发出刺目的白光，照得两人脸上血色尽褪。
陈洛听见头顶的监控器发出尖锐的电流声，原本应该实时传输画面的屏幕此刻全是雪花，像被某种力量强行覆盖。
更远的地方，灰区的警笛突然炸响，由远及近，像一群被惊醒的恶犬。
"他们发现了。"雾语的声音发颤，摸到墙上的应急灯砸亮。
她的终端突然震动，老K的脸以重影的形式挤进来，背景是翻倒的源码箱和半截冒烟的电子烟："小子！
你动了唐九的命根子！
影壁计划启动了，他们要清空灰区所有源能节点——三小时后，这里会变成死域！"
陈洛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想起三个月前在幽瞳主脑里看到的记录：源能节点是灰区觉醒者的命门，清空意味着所有觉醒者的源能会被强行抽干，变成活死人。
而今天十五号，正是黑客联盟向圣区传送觉醒者坐标的日子......
"为什么是今天？"他对着终端低吼。
老K的影像突然扭曲，像被人从背后拽了一把。
陈洛看见他身后闪过黑色制服的衣角，是清道夫的标志。"因为......"老K咳出黑血，"今天是你父母......"
通讯戛然而止。
编码器的蓝光突然暴涨，在操作台上投射出半透明的系统面板。
陈洛的呼吸一滞——那是他的吞噬系统，进度条原本停在67%，此刻正疯狂跳动："检测到权限链断裂，是否尝试吞噬当前权限壁垒？"
"吞。"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
面板瞬间刷新，进度条噌地涨到77%，紧接着弹出新选项："权限跃迁路径己生成。"陈洛盯着那行字，喉咙发紧——父母曾在日志里提过"权限跃迁"，那是源能议会用来掌控所有源能者的终极手段，现在竟成了他的钥匙。
警笛声己经近在咫尺。
雾语踹开百叶窗，外面的巷子里亮起十几盏探照灯，清道夫的装甲车碾过碎石，金属履带的声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她转身时，发梢扫过陈洛的手背："我能黑进议会外网，拖延他们的封锁。"
陈洛抓住她要摸终端的手。
少女的指腹有常年敲键盘磨出的薄茧，和三个月前黑进清道夫数据库时一样——那时他救她，是因为系统提示"完成遗愿可吞噬人际关系网"；现在他望着她发红的眼尾，突然想起幽瞳主脑里唐九的批注："观察，必要时清除"。
"你会死。"他说。
雾语笑了，露出灰区孩子特有的锋利虎牙："总比变成活死人强。"她抽出被握住的手，终端在掌心亮起幽蓝的光，"而且......"她低头敲下第一行代码，"我想看看，你说的'重塑秩序'，到底是什么样子。"
编码器在此时发出最后一声蜂鸣。
陈洛低头，金属外壳上的时间显示跳到了00:00——和父母实验室那台挂钟的最后时刻分秒不差。
窗外传来清道夫撞门的巨响。
雾语的手指悬在"连接"键上，回头看他："准备好了吗？"
陈洛摸向腰间的电磁匕首。
系统面板在他视网膜上跳动，新的吞噬进度条正在缓缓爬升。
他望着雾语被代码照亮的侧脸，突然想起妹妹陈霜昨天给他发的消息："哥哥，今天的星空糖很好吃。"
"准备好了。"他说。
门被撞开的瞬间，编码器的蓝光彻底淹没了整个工坊。
当清道夫的战术斧第三次砍在合金门上时，金属门框终于发出了濒临损坏的声响。
雾语手中的终端屏幕投射出幽蓝色的光，使得她眼角的泪痣时明时暗。
她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舞动，速度之快留下了残影——这是灰区黑客特有的“星轨手速”，每个字符都像流星划过，却精准地落入了议会外网的防御漏洞中。
“审计员权限验证中......”终端发出机械的声音，雾语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手掌心。
陈洛能看到她后颈的薄汗顺着发梢滑落，在衣领处洇出深色的痕迹。
三个月前在废弃数据塔，他也是这样看着她被清道夫追赶而跳进通风管，那时系统提示“完成遗愿可吞噬人际关系网”，他救她是为了人脉；现在他盯着她紧绷的肩膀线条，突然想起她昨天说的“灰区的孩子，能活过二十岁都是奇迹”，喉结动了动说：“还有三十秒。”
“知道。”雾语头也不回，发尾扫过陈洛手背的触感比三个月前更烫。
终端屏幕突然炸开一片血红色的警告，她的瞳孔急剧收缩，但在最后零点三秒按下了“上传”键。
伪造的“权限校验报告”裹着圣区特有的星纹加密，像一条滑溜溜的鳝鱼钻进了防御网。
下一秒，清道夫的探照灯突然在窗外转向，原本锁定工坊的热成像扫描变成了一片雪花。
“成功了。”雾语瘫坐在转椅上，终端从她手中滑落，在地面上弹了两下。
她抬头时，额前的碎发全都粘在汗湿的皮肤上，但笑得像个偷到糖果的孩子：“但最多只能拖延十分钟——议会的防火墙正在自我修复。”
陈洛的视网膜上，系统面板突然跳出刺眼的金色提示。
他低头看向编码器，金属外壳上的星纹封印正在剥落，露出下面流动的源能数据流。
权限跃迁路径像一条发光的银蛇，在虚空中蜿蜒展开，最后定格在一行血字上：“零号研究所·量子觉醒计划·实验体07 - 19 - CS”。
CS——陈霜的缩写。
陈洛的呼吸瞬间停止。
三个月前在父母实验室的碎纸片里，他见过这个编号；昨天早上，妹妹还给他发视频，举着沾了星空糖渣的手指说“哥哥，今天的星空糖是蓝色的”；此刻数据流里翻涌的信息却像冰锥一样扎进他的太阳穴：“实验体CS体内量子芯片将于72小时后觉醒，觉醒失败率93.7%......”
“霜儿......”他喉咙里发出破碎的低唤，手指无意识地抠住操作台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如骨。
编码器突然震动起来，震得他虎口发麻，系统面板的进度条原本停在77%，此刻竟然开始倒转——76%、75%、74%......
“怎么回事？”雾语踉跄着扑过来，终端屏幕映出她突然变白的脸。
陈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在轰鸣声中捕捉到编码器内部传来的异响，就像齿轮卡住了碎铁片。
系统提示音突然变得尖锐刺耳：“警告！权限吞噬异常，源能反噬即将启动......”
工坊的灯光开始闪烁。
陈洛感觉有滚烫的液体从鼻腔涌出，抬手一擦，掌心满是刺目的血红。
他看见雾语的嘴在动，却听不清她喊了什么——所有声音都被某种高频震动扭曲，像浸在水下的蜂鸣声。
编码器的蓝光暴涨成实质，将两人笼罩在光茧里，陈洛的意识突然变得轻盈，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托着往上飘。
“哥哥？”
熟悉的童声突然在耳边响起。
陈洛猛地转头，看见七岁的陈霜站在光茧边缘，扎着歪歪扭扭的羊角辫，手里攥着半块融化的星空糖。
她的身影像水面的倒影一样摇晃，身后是父母实验室的全息投影：父亲在调试源能核心，母亲转头对他微笑，发梢沾着星纹粉末。
“霜儿？”陈洛伸出手，指尖却穿过妹妹的虚影。
光茧外传来清道夫撞破大门的巨响，在金属碎片飞溅的声音中，他听见系统面板最后的提示：“权限迷宫开启......”
下一秒，黑暗吞噬了所有的光。
陈洛在彻底坠入黑暗前，听见一个声音。
那声音像是无数人同时说话，每道声线都带着源能特有的震颤：“欢迎来到真正的源能世界......”
意识坠入虚无的瞬间，他最后闪过的念头是：霜儿的量子芯片，还有雾语留在操作台上的终端——那上面还亮着未关闭的“72小时”倒计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