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长安城又是一日喧嚣。
李玄策没有去左骁卫的官署。他换上一身不起眼的青色便服，将那枚狼头玉佩与残缺银簪，贴身藏好。他没有带张猛，也没有带李福，只孤身一人，前往西市的茶肆。
茶肆里，人声鼎沸，各色人等混杂其中。李玄策要了一壶茶，坐在角落里，静静地听着。他要听的，不是市井流言，而是那些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关于权贵府邸、隐秘交易的只言片语。他像一张无形的网，在人群中缓缓铺开，等待着有用的信息，自动落入其中。
他知道，要寻找“无垢园”这等隐秘之地，靠武力硬闯，无异于自寻死路。长孙无忌的权势，如同深海，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汹涌。他需要从那些最细微的线索中，拼凑出真相。
午时，他回到安业坊的据点。李福与张猛己在等候。
“福伯，可有眉目了？”李玄策首接问道。
李福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凝重：“公子，老奴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人脉，去寻那‘无垢园’。无论是京中老牌的牙行，还是那些为各府邸采买奇珍异宝的商贾，甚至那些曾为权贵修建园林的老匠人，都从未听闻过‘无垢园’这个名字。”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那些人，提及‘长孙司空’，皆讳莫如深。只说长孙府的私产，向来隐秘。有一位曾为长孙府修建过几处别院的老匠人，听闻‘无垢园’三字，脸色大变，连连摆手，说从未接过这等活计，再三追问，便只是摇头，再不肯多言。”
李玄策眉头微蹙。这“无垢园”的隐秘程度，远超他的预料。能够让京中消息最灵通的老牙行都一无所知，让身经百战的老匠人都谈之色变，可见其背后，藏着更深的秘密。
“那张猛呢？”李玄策看向张猛。
张猛抱拳道：“将军，属下带人，暗中查探了长孙府的周边。长孙府外围，明岗暗哨不下百处，且都是精锐死士。属下的人，曾试图接近府邸后方一处被杂草掩盖的矮墙，那里似乎连着一条废弃的排水渠。但刚一靠近，便有暗箭射出，若非属下反应快，便要折损人手。”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弩箭，递给李玄策。弩箭通体乌黑，箭头淬着幽蓝的毒光。
“这弩箭，与我们之前在望都驿遭遇的，如出一辙。”张猛沉声道，“看来，长孙府的守卫，与魏王府的死士，出自同源。”
李玄策接过弩箭，放在掌心。冰冷的触感，提醒着他敌人的狡猾与狠毒。
“排水渠……”李玄策的目光，落在舆图上，长孙府与皇城之间的区域。他想起了长孙府与皇城毗邻的地理位置，想起了魏王李泰曾说过的，长孙无忌与宫廷的联系。
“可有查到那排水渠的去向？”
张猛摇了摇头：“将军，那排水渠深入地下，我们无法探查。但属下发现，长孙府的后院，有一处假山，假山之下，似乎连着一条更隐秘的通道。那里有暗哨，比其他地方的守卫，更加森严。”
李玄策的眼睛，微微眯起。假山，暗道，这都是藏匿秘密的惯用手法。
“福伯。”李玄策看向李福，“你再派人，去查长安城内所有与‘无垢’二字有关的地点。无论是寺庙、道观，还是园林、别院。任何与此二字沾边的，都不能放过。”
“是！”李福领命而去。
“张猛。”李玄策又看向张猛，“你继续盯着长孙府。不要硬闯，不要惊动。我要知道，长孙府内，是否有任何不寻常的人员进出。尤其是一些，从未在京城露过面的生面孔。”
“是！”
交代完毕，李玄策独自一人，回到内室。
他没有休息，只是再次将那本“血册”取出，翻阅起来。他要从这本记录了无数罪恶的账册中，寻找任何与长孙无忌、与“无垢园”有关的蛛丝马迹。他将所有与长孙无忌有关的交易，都重新梳理了一遍。他发现，长孙无忌与“八骏会”的交易，远比柳公权和陈敬之更为隐蔽，也更为频繁。这些交易，大多以“珍玩”、“古董”的名义进行，但其背后，必然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他拿起笔，在纸上，将长孙无忌的过往，以及他与陛下的关系，与“清流”的牵扯，一一列出。他试图从长孙无忌的行事风格中，推断出“无垢园”的可能位置和性质。长孙无忌其人，看似温和，实则心狠手辣，城府极深。他所藏匿的秘密，必然是能威胁到他性命的绝密。
或许“无垢园”，它根本就不在长安城内，而是在京郊，甚至更远的地方。
无论它在哪里，他都必须找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