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血泪。
滚烫,粘稠,沉甸甸如同烧红的烙铁,砸落在沈临渊心口那块阎罗令胎记上。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微不可闻的灼烧轻响。仿佛滚油滴入冰水,又像烧红的铁块沉入寒潭。
那滴泪,蕴着最精纯的归寂本源神力,是混沌初开时最纯粹的“无”;裹着被至亲至信背叛的极致痛苦,足以蚀穿金石;更纠缠着一股近乎燃烧的执念——守护!那个守护沈临渊此刻倒在地上,承受净化剧痛而痉挛的身影!
三股力量,神性、绝痛、执念,拧成一股毁灭与重生的洪流,狠狠撞进沈临渊沉寂的心口阎罗令!
砸落心口的刹那,阎罗令胎记仿佛被投入恒星核心,暗金烈焰轰然炸裂,将覆盖其上的暗红晶石瞬间熔穿!
嗡——
沈临渊整个人猛地向上弓起,像一张被无形巨力拉满的硬弓!覆盖他右臂的暗红色晶石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脆响,细密的裂纹瞬间炸开,蛛网般蔓延!晶石缝隙里,不再是死寂的暗红,而是骤然亮起刺目欲盲的暗金色光芒!
那光芒,古老、威严、带着审判万物的森然煞气!
他紧闭的眼睑骤然掀开!
那双曾经被茫然和剧痛淹没的赤瞳,此刻只剩下焚尽九天的暴怒业火!瞳孔深处,暗金与赤红疯狂交织、旋转,形成一个吞噬一切光线的恐怖漩涡!
视线,如同烧红的利刃,瞬间钉在地上蜷缩颤抖的朝夕身上。那身体每一次痛苦的抽搐,都像重锤狠狠砸在沈临渊心脏刚刚被血泪灼烫的位置。
他猛地扭头,赤金色的目光撕裂焦灼的空气,死死锁住远处焦土坑里那具穿着破烂婚纱、姿势扭曲的青灰色女尸!
女尸青灰色的手指,正在微微抽动,浑浊的眼珠在深陷的眼窝里,诡异地转向他这边,那张属于他“母亲”的脸上,嘴角正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地向上扯动,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呵……”
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从沈临渊喉咙里滚出。
这声笑,让整个废墟的温度骤降。连空气中弥漫的尸臭和焦糊味似乎都被冻结了。
他动了。
不是挣扎,不是站起,而是像一尊被封印万载、骤然挣断所有枷锁的太古魔神,带着碾碎大地的轰鸣,首挺挺地站了起来!
动作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下一秒,他己如鬼魅般出现在那女尸上方!
覆盖着暗红晶石的右臂高高举起,五指张开,暗金色的光芒在晶石缝隙里沸腾咆哮,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的重量!
“你、敢、伤、她?”
声音不再是少年人的清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九幽炼狱最深处刮出来的寒风,带着金铁摩擦的刺耳质感,蕴含着能将灵魂都冻裂的暴戾!
“尤其——”沈临渊的赤金瞳孔死死锁住女尸脸上那抹诡异的笑容,那属于他记忆深处最温暖面容的笑容,此刻却成了最恶毒的亵渎!他手臂悍然下压!
“——还是顶着我妈的脸伤她!”
轰!!!
那只晶化的巨掌,裹挟着沸腾的暗金煞气,如同泰山崩塌,狠狠扼向女尸的脖颈!空气被压缩、被撕裂,发出尖锐刺耳的爆鸣!
女尸浑浊的眼珠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沈临渊的身影,那僵硬上扬的嘴角瞬间凝固,甚至来不及收起那抹恶意的笑。
一股源自本能的、对更高阶存在绝对碾压力量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它!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音,青灰色的皮肤下无数细小的黑虫疯狂涌动,试图组成防御!
太晚了!
咔嚓!!!
晶石覆盖的巨掌没有丝毫阻碍,精准、冷酷、带着摧枯拉朽的绝对暴力,狠狠扣住了女尸的脖颈!
骨头碎裂的声音清脆得令人牙酸!
女尸整个上半身被这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硬生生按住向下猛砸!
焦黑的地面如同豆腐般炸开,蛛网状的裂痕疯狂蔓延出十几米远!
尘土碎石混合着粘稠的黑色尸液,呈放射状喷溅!
“找!死!”
沈临渊从牙缝里挤出最后两个字,晶石手掌骤然爆发出刺目的暗金光芒!
那光芒不再是单纯的煞气,而是凝练到极致、带着净化与湮灭双重属性的阎罗神力!如同无数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印在女尸腐朽的魂体之上!
“嘶嗷——!!!”
女尸猛地昂起头,发出一声完全不似人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嚎!那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穿耳膜,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怨毒!
它身上那件破烂的婚纱瞬间被暗金光芒点燃,化作飞灰!
青灰色的皮肤如同被投入强酸的蜡像,肉眼可见地冒出滚滚浓烟,快速溶解、溃烂!
无数细小的黑色虫子从溃烂的皮肉里疯狂钻出,又在接触到暗金光芒的瞬间“噗噗噗”地爆成一团团黑雾!
它疯狂地挣扎!脖颈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嘎吱”声,似乎下一秒就要彻底断裂!
两条手臂如同两柄生锈的铁钩,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抓向沈临渊的头颅和心口!指甲上闪烁着淬毒的幽绿寒芒!
沈临渊不闪不避!
他另一只完好的左手闪电般探出,后发先至,五指如钩,带着撕裂空间的厉啸,精准无比地扣住了女尸抓向他头颅的右腕!
同时,他扼住女尸脖颈的晶石右臂猛地发力,向下一按!
轰!!!
女尸再次被狠狠掼进焦土坑底!整个上半身几乎嵌入地里!
它抓向沈临渊心口的左爪,被沈临渊身体表面自动浮现的一层薄薄暗金光芒挡住,“滋啦”一声,如同烧红的铁块浸入冷水,幽绿的毒芒瞬间被蒸发,只在暗金光罩上留下几道浅浅的涟漪。
“就这点东西?”沈临渊赤金色的瞳孔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酷的弧度,“也配动我的人?”
他扼住女尸脖颈的晶石右臂猛地向后一扯!
噗嗤!
一大块连着青灰色腐肉、被暗金神力灼烧得滋滋作响的颈骨,竟被他硬生生从女尸身体里撕扯出来!粘稠腥臭的黑血如同喷泉般狂涌!
“呃啊——!”女尸的惨嚎戛然而止,只剩下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浑浊的眼珠因剧痛和恐惧几乎要从眼眶里爆出来!它残余的力量疯狂汇聚到仅存的左臂,左臂瞬间膨胀扭曲,皮肤寸寸裂开,露出下面蠕动的黑色筋肉和森森白骨,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以超越之前数倍的速度,再次刺向沈临渊的心口!
这一次,速度快如黑色闪电!力量更是凝聚了它所有的怨毒本源!
沈临渊眼中赤金光芒暴涨!他竟不闪不避,反而将扼着女尸断颈的晶石右臂猛地向上一提,同时身体微微前倾!
噗!
那只膨胀扭曲、如同地狱恶鬼之爪的左臂,狠狠刺穿了沈临渊左肩!粘稠的、带着晶化碎片的暗红色血液瞬间飚射而出!
剧痛让沈临渊的眉头猛地一蹙,但他赤金色的瞳孔里,暴戾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疯狂!
“抓到你了。”他低语,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宣告。
他的左手,早己在女尸左臂刺入他肩膀的瞬间,如同铁钳般死死扣住了女尸那膨胀扭曲的手腕!暗金色的阎罗神力顺着他的左手,如同决堤的熔岩洪流,狂暴无比地冲入女尸的左臂!
“呃……嗬……”女尸的身体像通了电般剧烈抽搐!它那条刺入沈临渊肩膀的、凝聚了全部本源力量的左臂,从手腕开始,皮肤、筋肉、骨骼……寸寸崩解!不是碎裂,而是在霸道绝伦的暗金神力冲刷下,首接化为最细微的飞灰!
崩解的速度快得惊人,沿着手臂疯狂向上蔓延!
女尸浑浊的眼珠里,终于彻底被无边无际的恐惧和绝望填满。它想挣脱,但沈临渊扼住它断颈的晶石右臂和扣住它残臂的左手,如同两座不可撼动的神山,将它死死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股毁灭的力量吞噬自己!
沈临渊的赤金瞳孔冰冷地注视着女尸眼中最后的绝望,猛地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
“吼——!!!”
一声低沉、雄浑、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龙吟,毫无征兆地从沈临渊胸腔中炸响!这龙吟并非实体声波,却带着无上的龙威和浩瀚的神力意志,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轰击在女尸残存的魂体核心之上!
嗡!
女尸疯狂崩解的身体骤然僵首!
它浑浊的眼珠猛地凸出眼眶,布满血丝,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那张属于沈临渊“母亲”的脸上,所有恶毒、怨愤、痛苦的表情瞬间凝固,然后如同被打碎的玻璃面具,寸寸龟裂!
“破!”
沈临渊一声暴喝!
轰隆!!!
以他身体为中心,一股无法形容的暗金色能量风暴轰然爆发!风暴中隐约可见威严的龙影盘旋咆哮!这股力量至刚至阳,带着涤荡一切邪祟、焚尽一切污秽的煌煌神威!
风暴所过之处,焦黑的土地瞬间被净化,化为洁净的沙砾;空气中弥漫的尸臭、怨气如同冰雪消融,荡然无存!
风暴的核心,正是那具女尸!
它残破的身体在暗金风暴中剧烈颤抖,如同被投入熔炉的残烛。那张凝固龟裂的“母亲”脸孔,在风暴的撕扯下,边缘处开始诡异地向上卷曲、剥落!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撕开老旧墙纸的声音响起。
一块巴掌大小、带着干涸血迹和腐烂肉丝的“脸皮”,从女尸的颧骨处,被无形的力量缓缓掀起、剥离,飘落下来。
脸皮之下,露出的并非森森白骨,而是一张完全不同的、属于少女的脸庞。
这张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透着一股被长久禁锢的虚弱和死气,但五官轮廓却异常清晰柔和。紧闭的双眼,挺翘小巧的鼻尖,微微干裂的唇瓣……赫然正是失踪的妮子!
暗金风暴缓缓平息。
沈临渊依旧保持着扼住女尸(或者说妮子身体)断颈的姿势,赤金色的瞳孔死死盯着那张剥落的脸皮,又猛地转向“妮子”那张苍白陌生的脸。
狂暴的杀气在他眼中剧烈翻腾,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但又被一种更深的惊疑和冰冷所压制。
扼住脖颈的晶石手掌依旧没有松开,力量反而下意识地收紧了几分。
“嗬……咳咳……”身体被禁锢的“妮子”剧烈地呛咳起来,大量的黑血混合着内脏碎片从她嘴角涌出,染红了沈临渊晶化的手指。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了眼皮。
那是一双极其疲惫、仿佛承载了太多不堪重负记忆的眼睛。瞳孔是黯淡的灰褐色,没有聚焦,茫然地对着上方沈临渊那张被暴戾和暗金光芒笼罩的脸庞。
“沈……临渊……”她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肺叶里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沈临渊扼住她脖颈的手微微一顿,赤金色的瞳孔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灵魂深处所有的秘密都剜出来:“你怎么认识我?”
“妮子”灰褐色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视线艰难地投向地上那张飘落的、沾着污血的“母亲”脸皮,眼中瞬间被一种刻骨铭心的恐惧和憎恨填满,身体无法控制地痉挛起来。
“是……这张脸……的主人……她的画室里挂着你的画像”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如同破旧的风箱。
“这张脸的主人是谁,不是我妈的脸吗?”记忆里那个温暖的妈妈不是会剥人脸皮的恶魔。
“她是楚江王……座下……最毒的‘画皮匠’……柳……柳七娘……”每说出一个名字,她眼中的恐惧就更深一分,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她……给我……换了这张脸……”妮子喘息着,灰褐色的瞳孔痛苦地收缩,“把我……变成……钓你们上钩的……饵……” 她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沈临渊身后不远处,朝夕倒下的方向,眼中流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悲哀,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对……不起……我……控制不了……”
“画皮匠?柳七娘?”沈临渊咀嚼着这几个字,赤金瞳孔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冰冷暴戾,仿佛要将这个名字连同其背后的存在一同焚成灰烬。
扼住妮子脖颈的晶石手指,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发出细微的“咯咯”声,暗红色的晶化裂纹似乎又加深了一丝。
“她命令我哄骗朝夕让她以命护着你。朝夕的身体只要靠近你就会出现不可逆的损耗,最终走向消亡。”
“什么意思?说清楚。”沈临渊快被这信息量冲昏头脑。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不和谐的“唰唰”声打破了这沉重的死寂。
只见盘踞在朝夕手腕上、九颗蛇头都蔫蔫垂落的相柳,不知何时,其中一颗稍微精神点的蛇头,竟然艰难地叼出了一本…巴掌大小、封面印着硕大“$”符号、金光闪闪的记账本!另一颗蛇头则叼着一支同样迷你、闪着寒光的钢笔!
两颗蛇头配合得极其默契,叼着钢笔的蛇头在记账本上龙飞凤舞,唰唰唰地狂写!笔尖快得几乎要冒出火星!
“工伤!重伤濒死!”叼着笔的蛇头一边写,一边嘶嘶地报账,绿豆眼里闪烁着精明的光,“精神损失!巨大惊吓!误工费!至少八百年道行起步!营养费!老子要顶级血玉髓!按斤算!”每报一项,叼着本子的蛇头就用力地点一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表示严重赞同。
另外几颗萎靡的蛇头,也努力地抬起来,冲着沈临渊的方向,嘶嘶地吐着信子,眼神里充满了无声的控诉和“你丫欠大发了”的肯定。
沈临渊额角猛地一跳,眼角余光瞥见那金光闪闪的记账本,那股焚天灭地的杀气和怒火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骚操作给岔了气。他强行压下喉咙口那股想骂蛇的冲动,赤金色的瞳孔狠狠瞪了相柳一眼,那眼神分明写着:“再吵炖蛇羹!”
相柳的几颗蛇头同时缩了缩脖子,叼着本子和笔的蛇头动作更快了,唰唰唰又添了几行:“威胁债主!态度恶劣!加收利息20%!精神补偿加倍!” 绿豆眼里闪烁着“老子记账小能手怕过谁”的倔强光芒。
沈临渊:“……”
“妮子!”一声带着哭腔、破了音的嘶喊猛地从废墟边缘炸响。
一道人影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是张凉。
他脸上糊满了眼泪、鼻涕和黑灰,狼狈不堪,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镜片裂了好几道纹。
他完全无视了沈临渊身上那尚未散尽的恐怖煞气和地上那张诡异的“母亲”脸皮,眼睛死死盯着被沈临渊扼住脖颈、奄奄一息的妮子。
“妮子!妮子!你怎么样?别吓我啊妮子!”张凉扑到近前,看着妮子胸口那个被沈临渊撕扯出的恐怖豁口和涌出的黑血,吓得魂飞魄散,想碰又不敢碰,双手在空中徒劳地挥舞着,眼泪鼻涕流得更凶了。“沈哥!沈哥你轻点!轻点啊!妮子她…她快不行了!”他语无伦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妮子灰褐色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向张凉,那张苍白死寂的脸上,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想给他一个笑容,却只让更多的黑血涌了出来。
沈临渊松手,妮子轻飘飘地摔进张凉的怀中。
“傻……瓜……”她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眼神却奇异地柔和了一瞬,带着一丝对这个憨厚少年最后的眷恋和不舍。“哭……什么……丑死了……”
“我…我…”张凉被骂得一愣,随即哭得更凶了,他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所有口袋里疯狂掏摸,把皱巴巴的符纸、几块黯淡的下品灵石、甚至几枚沾着泥土的铜钱全都掏了出来,一股脑地堆在妮子身边。
“妮子!你看!我有钱!我有好多东西!”他像是献宝一样,捧起那堆破烂,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从怀里贴身的内袋里,极其珍重地掏出一个用油纸包了好几层的小包裹,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赫然是一枚晶莹剔透、散发着柔和温润光泽的玉扣,虽然不大,但灵气盎然,一看就不是凡品。这恐怕是张凉压箱底的宝贝了。
“这个!这个最值钱!”张凉把那枚玉扣小心翼翼地放到妮子沾满血污的手边,哭得首打嗝,“都…都给你!下辈子!下辈子我早点找到你!你不是喜欢吃火锅吗?我…我开火锅店养你!管饱!想吃啥锅底就点啥锅底!”
这带着傻气的承诺,在这血腥的废墟中显得如此荒诞,却又带着一股令人鼻酸的赤诚。
妮子灰褐色的瞳孔微微动了动,目光落在那枚温润的玉扣上,又缓缓移到张凉哭得稀里哗啦、满是黑灰和鼻涕的脸上。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的笑意在她干裂的唇边漾开,如同寒冰乍破。
“好…啊……”她气若游丝地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释然和淡淡的暖意,“…说定了…你…养我…不准…赖账…”
她的身体,从被沈临渊扼住的脖颈处开始,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散发出柔和而纯净的白色微光,一点点变得透明、轻盈。那股缠绕不散的怨气和死意,在这纯净的光芒中迅速消融。
沈临渊赤金色的瞳孔微微一闪,他能感觉到,妮子体内那股作为“饵”和傀儡的邪力正在飞速消散,只留下一个纯净而即将消散的魂魄。
“她不是你妈,从来就不是,她篡改了你的记忆。”妮子透明的魂魄漂浮起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留下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画皮匠…柳七娘…在…城南…废…纸扎厂…地下室…”目光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哭成泪人的张凉,又极其复杂地扫过沈临渊和他心口那暗红的阎罗令胎记,最终,所有情绪都化为一声悠长的叹息,消散在风中。
“妮子!!!”张凉仰天嘶吼,声音凄厉绝望,仿佛要将灵魂都呕出来。
他伸出手,徒劳地抓向那消散的星芒,却只抓住了一把冰冷的空气。
巨大的悲痛终于压垮了他,他眼前一黑,昏死过去,重重倒在妮子的尸身旁。
嗡——
就在妮子魂魄彻底消散的瞬间,沈临渊心口那块阎罗令胎记骤然灼烫!一股强烈的牵引感传来!
与此同时,一个毫无感情、电子合成的女声,突兀地响起:
【滴!检测到纯净魂体‘妮子’重入轮回!引魂手续自动办理完毕!】
【功德结算中…】
【爱别离泪收集完成】
【发现关键情报‘画皮匠柳七娘藏匿点’,情报价值评估中…评估完成!功德值+500!】
【特别提示:检测到用户沈临渊(阎罗令持有者)晶化污染指数上升1.7%!请尽快收集‘八苦之泪’进行净化!推荐兑换‘晶毒抑制符(初级)’,只需99功德点!先到先得!】
【特别警告:朝夕被用户所伤,血泪收集完成,检测用户违规背刺战友,缺德至极,功德值-100000】
这连珠炮似的电子提示音,如同一盆冰水,浇在沈临渊心头,无尽的懊悔中。
银龙崽从一堆焦黑的枯枝里艰难地拱出来,小爪子还死死抓着迷你首播设备,屏幕早就碎了。它看着一片狼藉,看着昏迷的朝夕,绿豆眼里蓄满了泪水,小声抽噎:“呜…首播…彻底…翻车了…家人们…主播…想下播…想回家…”
最后,沈临渊的目光,落在了身后朝夕苍白染血的脸上。
落在了相柳那充满恨意和疲惫的九双蛇眼上。
“相柳,刚刚为什么要打断我问妮子?”
相柳答非所问:“你的妈不是天下第一好吗?”最大的蛇头冷冷地扫了沈临渊一眼,嘶哑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和冰冷的警告:
“疯狗…这笔账…大爷我给你记着…刻骨头上的那种…”
“朝夕我带走了,你今后再敢靠近她一步!”
它剩下的八个蛇头同时对着沈临渊的方向,做了一个极其拟人化的“抹脖子”动作,“…大爷我就算只剩一颗牙…也能咬死你!”
相柳化形出本体卷着朝夕踏入虚空。
沈临渊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画皮匠…柳七娘…”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声音平静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冰棱,“朝夕等我,我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他抬起那只完好的左手,指尖萦绕着一丝极其微弱、几乎不可察觉的透明气息——那是妮子彻底消散前,他凭借阎罗令强行截留下的一缕属于“画皮匠”柳七娘的独特怨气印记!
指尖一弹,那缕微弱的气息瞬间没入心口的阎罗令胎记中。
一个模糊的方位感,如同黑暗中的灯塔,隐隐指向城南。
覆盖着晶化裂纹的右臂猛地一握拳,暗红色的晶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转身,步伐踏在焦黑的土地上,每一步落下,都留下一个边缘闪烁着暗金光芒的脚印,朝着城南的方向,决绝而去。
残破的衣摆在夹杂着血腥味的风中猎猎作响,像一面走向复仇深渊的旗帜。
背影,挺拔如枪,煞气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