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秋则是继续躺在草垛子上,思考着未来的人生。
就在明年,国家决定在深圳,珠海,汕头,厦门西个城市试办“出口特区”,允许外资企业入驻,探索市场经济与国际规则接轨。
这一年时间,要说他什么也没做,那也不准确,最起码他通过报纸和杂志了解国内政策,改革开放裹挟着大势即将到来,任何妄图阻拦的人都将被历史的车轮碾碎。
他己经做好了打算,在金寨躺平几年,等到改革开放的到来,自己就离开乡村,前往南方的大城市,搭上市场经济的快车,利用自己对未来的了解,站在风口上,成为起飞的那头猪。
然后再积攒一些资本,投资几家公司,接着继续躺平,带着家人过上幸福的日子,靠着先富优势踹死后富。
他的想法很简单:赚多少钱是多啊,钱这玩意,够用就行。
这也就是他成了农村青年,要是穿越成高干子弟,那就更简单的,倒腾倒腾批条,左手进右手出,空手套白狼都能挣的盆满钵满。
或者靠着自己的知识,考进体制内,在体制内躺平,提前过上养老生活也不错,每天喝喝茶,看看报,一张报纸坐一天,好像也是不错的选择。
像是文化馆那类单位就不错,余华老师亲自认证,肯定错不了。
偶然间瞥过旁边放着的挎包,脑海中闪出一张熟悉的脸庞。
思绪回到一年前的夜晚,那是自己刚穿越没几天的时间,自己也是背着这个挎包,在一个暴雨夜,女知青江新月昏迷在路边,躺倒在旁边的草丛中。
出于人道主义,选择救下了她,利用现代的医学知识,并且找出了原主藏在猪圈里的青霉素,成功的治好了她的高烧。
江新月,是他们公社最漂亮的女知青,听公社的人说她是“被下放改造”的高知子女,林知秋才不管这些,医生只管救人,和身份无关。
当然,和颜值有那么一点点关系!
从此以后,事情便开始向着好的方向发展,长久以来的相处,俩人顺理成章的处上了对象,在得知她想考大学以后,林知秋不仅帮她搞到了稀缺的《数理化自学丛书》,并且全力支持她参加高考。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她考上了燕京大学。
离村的那天,林知秋调侃着说:“大学生同志,可别忘了咱这文盲。”她只是脸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嗯。”
思绪回归现实,林知秋自嘲的摇了摇头,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这年头,考上了大学,那都是国家干部,说是跨越阶级也不为过。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老三届大学生的含金量吗?
刚走到回家的路上,却见村里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众人都聚在村口的黄土地上,议论声不绝于耳。
林知秋悄悄摸摸从他们身后靠近,也准备当一回吃瓜群众。
“张婶,你们聊啥呢?有啥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张婶冷不丁的被他吓了一跳,原本就有些耷拉着的脸,顿时更加难看。
看清楚来人后,冷哼一声,“知秋,你就嘚瑟吧?保不准人家是回来和你断绝关系的。”
林知秋一头雾水,搞不清状况,转头看向了隔壁的二大爷。
“知秋,你别理他,她就是嫉妒。”
众人的话语更是把他给绕迷糊了,还是狗娃有眼力见,赶紧跑到他身边大声开口:“知秋哥,你对象回来啦!刚来村长说,有人在公社看见她了,现在应该都快到村里了。”
林知秋听到这话,也是有些不敢置信,心里还在嘀咕,她咋回来了?
想了无数种可能,最大的可能性还是她回来和自己做个决断的,毕竟如果真有心,早就有信回来了,不可能大半年时间,一封信都没有。
做好了准备后,他脸上释然了很多,心中微微闪过的一丝苦楚被他很好的藏了起来。
“都别看了,赶紧回家吃饭吧,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他穿过人群,站在众人身前喊了起来。
“知秋,你这话说的,还不兴咱看看热闹啊?”张婶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并且之前村里就属她最八卦,没少嘲讽老林家。
“张婶?”林知秋眉头一挑,清了清嗓子,“我记着你家猪前几天难产,是我去解决的吧?”
张婶有些心虚,不过还是开口道:“这和看热闹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林知秋笑了笑,随即带着些威胁意味:“咋地,你家猪绝育啦?”
“你..你..”张婶指着他支吾了几句,随后并不说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行了,大家都回家吃饭吧,散。村长适时的站了出来,替林知秋解了围。
林知秋作为村里文化水平最高的人,在古时候也算是秀才了,父亲林长河是村里的篾匠,从小走街串巷,见多了世间百态,所以很有先见之明的送林知秋去县城里读了书,初中毕业回来后被公社看上,学习了兽医手艺,回到了生产队。
原本林长河是想让他在村小当老师的,但是刚巧今年村小撤销,合并到了县里,于是当教师的目标也就破灭了。
林知秋还有个姐姐,嫁去了赣北,己经很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她了,不过书信倒是隔月都会寄来。
人群散去,只剩下老村长站在他的身边,话里话外都是宽慰,好像大家都笃定了这次江新月回来,是与老林家分道扬镳似得。
“秋娃子,不管这次新月丫头回来是做什么,你们不要为难人家,该谈就好好谈,如果丫头铁了心要走,你们拦也拦不住。人家城里娃,现在又考回了城里,城里的金丝雀儿,吃不惯咱们这乡下的虫儿。”
林知秋点了点头,这个道理他都懂,更何况就在她走后,林知秋也尝试着寄了几封信过去,但是毫无例外的,都没有收到回复,那个时候,他就己经明白了。
所以说他己经看开了,只不过唯一遗憾的是,处对象大半年,两人都还没钻过小树林呢,实在不行稻草垛子也能接受。
但是每次都被江新月以结婚前不能越线拒绝,导致了林知秋到现在还是个黄花大小伙,算上上辈子,他己经当了40来年的和尚了。
幸好江新月离开前,两人还没有领证,要不然林知秋这黄花小伙子,转眼成二婚了,这找谁说理去。
宝剑尘封数十年,尚未出鞘见血,又与谁人诉说。
自从江新月走后,林知秋也苦恼了一阵子,为此,他还专门跟着老爹下地干了几天活,排解心中的烦闷,也想体验体验陶渊明笔下那种悠然自得的心境。
不过几天以后,他便破口大骂陶渊明这个骗子,哪有什么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分明只有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辛苦与劳累。
这也不能怪陶渊明,人家还写了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只不过被他选择性遗忘了,以为农村田园生活都是悠然自得的,其实体验了就知道,劳累又繁琐,没干过农活的人,身体是接受不了的。
所以林知秋想了想,好像吃爱情的苦,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别想了,秋娃子,赶紧回家吃饭吧,你爸妈还不知道新月那丫头回来了吧?你赶紧回去,让他们做好打算。”
说罢,老村长用他那黝黑的大手,拍了拍知秋的肩膀。
林知秋疼的肩膀一缩,这才龇牙咧嘴的点了点头,于是朝着家里走去。
老村长抬起烟斗,砸吧了一口旱烟,吐出一个烟圈,“唉,顶好的秋娃子,咋就碰上这事呢。”
随即摇了摇头,踱着步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