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他爹,真让他跟着去燕京?”事到临头,张桂香又有些担忧。
“不然呢,人家把落户和工作都解决了,你还能拦着不成?”林长河看了眼正收拾行李的儿媳,低声道:“你难道真想儿子留在我们身边,一辈子待在农村不成?”
“我这不也是担心吗?万一秋娃子过去那边,受了委屈,可替他说话的人都没有!”张桂香一脸的担忧,“听人说,倒插门的女婿,还不如家里的长工地位高!”
“你别想太多了,我看新月丫头不是个欺负人的主儿,人家是知识分子家庭,应该不至于。”林长河虽然也有这方面担忧,但是他也不忍心新婚的小两口长时间分居。
如果俩人真的分居两地,时间短还好,时间长了,铁定是要吹的。
“哼,都是拦着我不让说,不然哪能让村里人这么嚼舌根子~”张桂香又想起来,这段时间又开始有人嚼舌根子了。
说什么的都有,说是林知秋去当倒插门女婿了,还有说江新月是因为政策原因,才带林知秋这么个根正苗红的贫农回城,不然就她那知识分子父亲,就没办法平反。
“头发长,见识短!”林长河冷哼一声,“要是真让村里人知道了,秋娃子把户口落去了燕京,还进了协和医院工作,那村里人会怎么想?”
“怎么想?”
“肯定是觉得江家搞特权思想,资产阶级做派,万一他们去上头告状,秋娃子还怎么走得了?”
不怪林长河有这种顾虑,实在是在动荡时期中,他看遍了人情冷暖,心怀鬼胎的人不少,损人不利己的事,大把人干得出来。
“哦哦!”张桂香小鸡啄米似得连连点头,真要让一些人坏了事,后悔都来不及。
“还是你考虑的周到,孩儿他爹,都听你的!”张桂香心想着:还得是自己家男人看的长远,自己受点议论没什么,可不能耽误孩子的前途。
“不过嘛,”林长河话音一转,“等他们走了以后,就没关系了,他们再告状,咱们这儿也管不到燕京去!”
“当家的,听你的!”张桂香己经开始盘算着,到时候自己怎么能在不经意间,透露出秋娃子在燕京的大医院工作,这不得首接震死他们!
她己经能想象到,村里那些长舌妇震惊的面孔,以及投来的羡慕目光了。
林知秋送走了狗娃,回到屋里,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扭头看向江新月:“媳妇儿,怎么这两天光听你谈你妈的事儿了,怎么没听你提你爸呢?”
江新月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被她掩藏起来,故作气愤的开口,“什么你妈你爸,是咱妈咱爸!”
“是是是,我说错了话,这不是一时还没适应过来!”林知秋自知说错了话,笑着解释道。
“对了,你去看看,我的书都带上了没?你看看你抽屉里还有没有遗漏的!”
成功转移了话题,在心里舒了一口气的江新月,回忆起了当时与父亲的对话。
“我不同意!”
“为什么?你是不是看不起农村人?”
“当时他救了你,你并不只有靠这种方法表达感激,你是大学生,知识分子,怎么能嫁给一个文盲呢?你们能聊得来吗?”
“他不是文盲,他是初中毕业生!”
“那和文盲有什么区别?”
“可是我己经和他领证结婚了,并且......并且我己经和他有了夫妻之实!”
一声呼喊把她的思绪带回了现实,“媳妇儿,我检查过了,都带上了,没有漏的。”
林知秋看着她有些不对劲,眼眶,脸上带着淡淡的哀愁,又结合刚才她转移话题的表情,心里有了一丝猜测。
哎,看来这江家赘婿,也不好当!
“嗯,那就好,你去做饭吧,我饿了,我想吃你做的红烧肉了!”江新月隐藏起情绪,装作一副大馋猫的模样。
“好,我去供销社买点糖,家里的糖用完了!”林知秋看破不点破,顺着她的话题说道。
“你等等,”江新月拉住了他,从兜里掏出几张毛票和糖票,“你都拿去吧,剩下的都留给爸妈!”
“行!”林知秋乐呵呵的答应下来,顺手接过了她手里的钞票。
等到他走后,江新月才叹了口气,这也是为什么她回来急着领证,并且把自己全身心的交给他的原因,就是因为父亲的反对,她为了做实自己说过的话,这才显得一切都急匆匆的。
俩人初相识的场景也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你好,我叫江新月,是知青点的知青,谢谢你救了我!”身体还虚弱着的江新月,半倚在公社卫生院的病床上。
“江新月同志你好,我叫林知秋,是金寨公社的兽医,”他有些腼腆的笑着开口,接着开口询问:“江新月?江畔何年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你也喜欢古诗?”
“嗯,略有研究!”
“那你猜错了,是引用了‘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这句,我爸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白居易的《琵琶行》?”
“对!”
救命恩人这一头衔,虽然让她对林知秋的印象不错,但是最终让她下定决心的,还是俩人足够聊得来,不管是文学探讨,还是历史人文,又或者是政策形势,她能够敏锐的感觉到,他不是个普通的初中毕业生这么简单。
那段时间,刚巧是林知秋穿越过来没多久,一肚子苦闷无处排解,遇上了这么一位聊得来的同志,于是满腔的表达欲汹涌而出。
她们从天文聊到地理,又从旧社会聊到新华夏,契合的三观,不俗的谈吐,让这个有些文青范儿的女知青,在心底就认定了他了。
江新月的目光终于从恍惚中抽离,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底默默念叨:“可别让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