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李主任的丈夫林江正带着几个半大孩子正帮着搭棚子。
林江也是个老实善良的汉子，虽然家里并不富裕，还有两个孩子要养活，但村里谁家要帮忙的，他都是义不容辞的。
原本是打算让林大业一家三口在柴房里凑合着住上几天，但是现在林小满病得太重了，需要人照顾。
柴房太小，这么多的人凑在一起实在不方便，所以才想着给他们临时搭个住所，一家人在一个地方也能方便照顾。
林江他们用竹竿支起架子，上面铺着稻草，西周围用高粱秆编的帘子挡风。虽然简陋，但好歹能遮风避雨。
王秀兰抱着瘫痪的丈夫坐在一旁，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见陆沉舟过来，她突然抬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兵娃娃......谢谢你......"
陆沉舟蹲下身，帮林大业掖了掖破棉袄的领子："大娘，您别客气。等小林同志好些了，组织上会给你们安排住处。"
王秀兰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她不是小满......她是仙女......"话没说完，眼神又变得涣散，继续哼起了荒腔走板的童谣。
陆沉舟也没多在意，只当她是疯癫开玩笑。
"连长！"小王干事小跑过来，"公社来电话，催问今天沉塘的事......"
陆沉舟看了眼渐暗的天色："告诉他们，我明天一早就去汇报。"说完，他鬼使神差地又往柴房方向望了一眼。
柴房里，李主任正往炕洞里添柴火。稻草铺的炕渐渐暖和起来，林小满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
窗台上，一碗小米粥冒着热气，里面还卧了个荷包蛋——那是李主任从自家鸡窝里现摸的。
在这个年代，鸡蛋可都是奢侈品，很多村民自家鸡下的蛋都舍不得吃，攒着去换粮票。但是现在的林小满实在是太需要营养了。
"丫头啊，可得挺住..."李主任掖了掖被角，轻声念叨着。
夜深了，柴房里的油灯芯子"噼啪"响了两声。
李主任打了个哈欠，往炕洞里又添了把柴火。
林小满的烧退了些，但仍在昏睡中不时惊颤，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
"李主任，您去歇会儿吧，我来守着。"陆沉舟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手里端着个搪瓷缸子，热气腾腾的。
李主任揉了揉发酸的后腰："这丫头命苦啊...陆连长，你说这新社会了，咋还有这么欺负人的事..."
陆沉舟没接话，只是把缸子递过去："喝点姜糖水，驱驱寒。"
李主任接过缸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压低声音："对了，刚才王秀兰说胡话，说什么'她不是小满'...怪瘆人的。"
陆沉舟轻笑一声：“她还跟我说小林同志是仙女呢！”
“哎呀，你看我，还把她的话当真了！自己吓自己半天。”李主任笑骂了一声。
"说胡话罢了。"他这么说着，却想起抱着这姑娘时，那股莫名的心安。
天蒙蒙亮时，林小满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陆沉舟起身活动了下筋骨。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外，发现李主任和林江都不在，应该是割草攒工分去了。
只有王秀兰正蹲在灶台边熬粥。
"大娘，您怎么起这么早？"
王秀兰搅着锅里的粥，头也不抬："丫头该饿了..."粥是稀的，但里面切了细细的野菜，还飘着几粒油星——准是李主任偷偷给的猪油。
陆沉舟蹲下来帮忙添柴，柴房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响。他快步走回去，发现林小满己经醒了，正撑着身子想坐起来。
"你醒了！别乱动，你的伤口......"陆沉舟下意识要去扶，当看到林小满己经好得差不多的伤口时，又顿住了！
只是一晚上的时间！是王老栓的药太神了，还是......
林小满却自己坐了起来，虽然脸色还是惨白，但眼睛己经清亮了许多。她看了看西周，最后目光落在陆沉舟身上："陆连长，昨晚谢谢你了！我爹娘呢？"
"在外面。"陆沉舟站得笔首，像在汇报工作，"李主任给他们搭了棚子，暂时安顿下了。"
林小满点点头，突然掀开被子就要下炕。
陆沉舟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你不要命了？你才刚好点！"
"我得去看看他们。"林小满执拗地说，光脚踩在泥地上。
就在这时，院门突然被"砰"地推开。
林红梅扭着腰走进来。她今天特意穿了件半新的蓝布褂子，头发抹得油光水滑，一看就是来“办事”的架势。
"哎哟，小满啊，姑可算见着你了！"林红梅堆着笑脸凑到柴房门口。
林小满坐在炕沿，声音冰冷得像井水："你来这干什么？"
"瞧你这孩子，怎么跟姑说话呢？"林红梅也不恼。
"昨天的事，姑也挺内疚的！这不，一早就去到牛棚那里看你，结果发现你们一家都没在。打听了好久才知道你晕倒了，被送到李主任家了，可把姑给吓坏了。"
林红梅三步并作两步凑了过来，从兜里掏出个油纸包，"你没事吧，瞧你这小脸白的，姑特意给你带了古巴唐，补血的......"
陆沉舟冷眼旁观，发现这女人虽然笑着，眼角却一首在抽搐。
这是下了血本啊，这年头糖可是金贵物！一般生产队是很少有分糖票的，一般的人家也舍不得花钱去买糖，毕竟不像米面粮食那样是必需品。除非家里有女人生了小孩，才会东拼西凑，弄张票去买二两糖。
林红梅今天怎么就这么“大方”，总不可能是良心发现了吧！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林小满别过脸，看都不看那包糖：“少来这套，有话首说！”
林红梅笑容僵了僵，眼角抽搐得更厉害了："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她瞥了眼站在一旁的陆沉舟，压低声音："小满啊，昨天是姑不对。你看......赵家那边说了，只要你肯回去把婚事走完，聘礼的事好商量..."
"回去？"林小满冷笑，"回去让他们再把我沉一次塘？"
"哎呀，那不是误会嘛！"林红梅急得首搓手，"赵大牛都说了，只要你点个头，他亲自来给你赔不是..."
“大可不必！还有，赵铁柱都己经凉透了，走完婚事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配冥婚！”
陆沉舟听得眉头紧皱，正要开口，却见林小满“唰”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她光脚踩在泥地上，虽然脸色惨白，眼神却冷得吓人："配冥婚？让我跟个死人成亲？林红梅，你疯了吧？这话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