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将羊群赶到山上，拿出弹弓，对准树上的酸枣，“呲”的一声，瞬时落了一地红。
吓得不远处的松鼠，抱着颗核桃爬回树上的洞。
“又进步了不少啊！”
身后的大春夸赞一番，同时也拿出一把弹弓，对准树洞，泥弹出去的一刻，他故意偏了。
年纪轻轻的他们，高中读了两年就辍学，没有加入进城务工大军，而是守在自己的家乡，对着满山黄土，和这里的祖祖辈辈一样，赶着羊群，从这座山到那座山。
漫长的白日，嘴角叼根狗尾巴草，或在某棵枯树上挥打着鞭子。
再有就是玩玩这弹弓。
整个云溪村，就属田野和大春玩弹弓最好。
他们爱玩弹弓，就当是闲时的消遣。
但有一点，山上的每一只猎物，他们只会吓唬吓唬，解解闷子，从不会对着他们下狠手。
“你打的也不赖，阿毛都被你吓尿了。”田野将嘴角的草根呲掉，手里把玩着几颗泥弹，抢过大春手里的弹弓，瞧了一眼，惊呼道：“兄弟，你可以啊，下血本了！这可是瑞粉！”
不像他，用的还是桃木做的弓。
“你少来，其实也没多少，也就八千吧。”大春得意洋洋的将弹弓拿回，嘴角的弯度快没边儿了。
“嚯！也就八千！”田野学着他嘚瑟的口吻，“得，够舍得的！”
“你以为都像你似的，钱都存银行里，捂得死死的。你兄弟我舍得！”话落，大春再次对准树洞里的松鼠，泥弹飞出去的刹那，小松鼠扔下核桃跑了。
村里人人都知道田野好存钱，生活特别节俭。
平日里基本就几个馒头外加碗疙瘩汤。
单身汉的生活，哪有那么多讲究。
“哎，你看山下。”大春刚收起弹弓，发现秋实矿业聚集了许多人，他指着厂子里的一角，“那不是常小饶吗？”
田野回头一看，果真是她。
厂子门口来了好多村民，女孩被人群挤到木屋旁，场面很混乱。
叽叽哇哇的声音，女孩感觉头都要炸了。
“你们听我说。”她努力大声喊着，可村民们根本不听她说。
“她拖欠工资，今日要不还钱，我们就进厂里拿东西。”
“对，没钱还，那就拿东西来抵。”
“车子还有设备，我们拿回去，让村长找人卖了，大家再平分。”
村长今天说了，秋实矿业的老板来了，但是要再宽限几日才能把工钱筹齐，不过具体宽限到哪一天，她自己又说不明白。
有人一看，这老板是个小姑娘，更是担心拿不回来钱，也不知是哪个先鼓动的，大伙儿就都纷纷前来要钱来了。
“你们听我说，哎，你们别挤进来了，我，你们踩到我了。”
常小饶一再后退，厂子大门被推开了，有人进来就开始往车间里跑。
跑进车间的人，转了几圈又回来了，里面能拿走的东西压根没有，都是重则几吨的大设备。
又有人对准停车场后面的车辆，可过去绕了一圈，发现同样带不走，钥匙都不在车上，而且他们知道，这些汽车都在银行抵押着，他们开走了也卖不了钱。
算白折腾。
“还钱！”
“对，还钱。”
“你不还钱，我们今儿就不走了。”
开始有村民耍赖。
当田野赶来时，女孩的耳朵都要被他们的吵闹声，震坏了。
“你们听我说，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会还你们钱的，你们先别急。”
就在女孩被挤压在门后面，一只粗壮的胳膊挡到了前边，有村民认出了田野，停了下来。
男人站到女孩前面，高大的身躯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村民们安静地看着男人，不解他是何意。
男人回头对着姑娘说，“你先别说话。”
女孩乖巧的点点头。
刚刚实在是吓到她了。
她真的想不到被追债是这样的。
这些还只是村民，如果银行的人也前来追债，她该怎么办，她的嘴里实在找不到任何说辞。
要不是田野及时赶到，女孩撑不下几分钟一定会哭的。
“大家安静。”男人双手平举，示意他有话要说，“你们先回去，拿上账本，到村办公室等着，常老板马上就过去和大家对账。”
“啊，真的？”有人一听要对账，激动的左顾右盼，但谁也拿不定主意，因为只说对账，并没说发钱啊。
“就只是对账吗？我们的钱什么时候发？”
“对，什么时候发？”
女孩焦急的从男人的臂下钻出来，刚要开口，整个脑袋被男人粗粝的大掌给按回去了。
男人侧身贴近她，低声说道，“听我安排，你站我后面，乖乖的。”
“嗯。”女孩看得出男人很严肃，只好先看看他要怎么处理吧。
“常老板说了，男的先不结，女的可以先结两个月的工钱，剩下的再宽限几日，具体要宽限多少天，那也得先把账对清了，人家才好安排钱啊，大家说是不是？”
田野知道男工工资高，如果都结，那真是一笔很大的数目。
女孩来村里坐的是大巴车，身上肯定没带什么钱。
要真是带着几十万，肯定有人开车护送。
“田野，村长可不是这么说的。”有村民想到早晨村长发的通知，开始质问男人。
“五哥，我也是刚收到村长的电话，你们要不信，可以问问常老板。”男人身子往旁边侧开了一点点，女孩在他身子的庇护下，徐徐露出半张脸，男人冲她使眼色，女孩硬着头皮点头。
这个男人到底搞什么鬼？
她现在哪有钱发女工两个月的钱。
一会他们拿不到钱，岂不是要手撕了她。
不管了，先让村民散开才是最重要的。
“好，我们现在就回去拿账本，对账去。”有田野这话，他们心里踏实多了，大家都知道田野这孩子，靠谱。
“可是，对账就对账，干嘛非要去村办公室？来这不也一样能对吗？”又有一个妇人质问。
她这么一说，大家觉得好像也有道理。
“去村办公室，有村长在，万一有什么出入，有他主持公道，不比在这嚷嚷强？”那个叫五哥的男人好像瞬间开窍一般，田野也跟着附和，“对，五哥说的意思，就是村长的意思。”
村长：我谢谢您！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好了，大家回吧，以后再有什么事儿，可以先给村长说说，犯不上兴师动众的像砸人厂子一样。”田野郑重说道。
经田野一说，村民们纷纷回家拿账本了。
人都走光了，女孩才从男人身后出来，小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大哥，谢谢你。”
她总习惯喊他大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