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一黑,陆慎衍喉间忽然泛起一丝痒意,他挣扎着睁开眼,入眼是一片昏黄的灯光。
喉结滚动,欲唤无影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
他下意识去摸床头的茶盏,却见宋居寒己捧着青瓷碗凑到唇边,碗底沉着两片薄荷,正是缓解喉痛的良方。
陆慎衍瞥了眼碗沿,心想小爷我居然沦落到要你来喂我!
离家多日,他真的好想他的阿清...
罢了!现下也不是矫情的时候。
他就着宋居寒的手仰头喝下,清凉的水流滑过灼痛的喉咙,那股火燎般的刺痛被压下去几分。
“我睡了几日?”他开口问道。
“不多不少,正好两日。”宋居寒将手中瓷碗轻放桌上。
陆慎衍话音渐消,再度陷入沉寂。他怔怔望着床顶帷帐,眸中空茫无神,搭在锦被上的手指微微蜷起。
那日未能护住兄长与许云舒的悔恨,此刻仍在心头翻涌。
“我大哥他们...”
话音未落,廊外响起一阵喧嚷。
赵雯雯清亮的嗓音穿透雕花门扇,一声声"陆大哥、云姐姐"的,喊得格外欢实,伴着杂沓脚步声渐近,生生将这满室沉郁撕开道口子。
陆慎衍坐立起身!大哥和云姐还活着!
宋居寒瞧着他这般情状,不由轻笑出声:“淮安与许小姐无事,你体内的寒毒也己被许小姐根除,这次险些——”
算了,想着这人才醒,宋居寒不想和他计较:“以后切记勿过度忧虑。”
陆慎衍长出一口气,“咚”一声又倒回了床榻。
太好了...大哥和云姐都还活着...我也...能好好活下去了...
“你好好休息,明日还有要事要办。”见他状态尚可,宋居寒未再多说什么,转身退出了房间。
第二日,一行人点齐兵马,向灵州进发。
此去,誓要掀了那贼窝的老底!
沿着东走,及至庙前,眼前的场景令人触目惊心!只见此处尸横遍地——黑衣人的,村民的,但却不见半个活人踪影。
寺门大敞,香炉倾覆,唯余几缕残烟在晨光中飘散。
“他们倒是手脚麻利。”陆慎衍轻嗤一声说道:“此次未能抓到大皇子把柄,终究是留有祸患。”
连着睡了两日,身上的毒也彻底解了,陆慎衍感觉自己重获新生一般。
陆淮安颔首道:"此番也非徒劳无功。"言罢自怀中取出一物——正是那日混战中,从黑衣人身上所得,其上赫然烙着大皇子府的独门徽记。
赵雯雯带着一行人向西而去,走到那丛妖花旁,下令道:“将此地所有的花连根拔起,装入箱中,抛入海里,大家千万小心别让皮肤触碰到。”
一群全身裹在素布中的侍卫闻令而动,铁锹铲入土中的闷响顿时连成一片。顷刻后只剩一片光秃秃的黑土。
宋居寒走到赵雯雯身边,轻笑开口:“赵小姐这又是在奇闻异事上寻到的法子吗。”
“呵呵...就当是吧...”赵雯雯面露囧色——总不能告诉他我上课学到的吧!
“赵小姐这般妙人,回京后若不得常见,倒真是憾事。”宋居寒淡然开口,眼色未有波澜。
!!!!
这算是深情表白吗!他想要经常见我!!
yes!!
“好的呀...常见面好...”
宋居寒余光微瞟旁人,见赵雯雯听闻此话只是淡淡开口笑着应下,殊不知她内心己经上演了一整部罗曼史了。
……
“谢姐姐亲启”
“所有的事情都己经妥善解决了,大家都好好的……”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我们准备出发了,哦,还有一事,陆二哥身上的毒己经被云姐姐解干净了,谢姐姐你以后大可安心。 ”
谢清荷读完最后一行字,将信轻轻放在案几上。
窗外暮色渐沉,她独自一人坐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抵着腮。
他们这一去,竟月余了。
赵雯雯自出发后,每日有空就会给谢清荷写一封报平安的信,路过驿管就雇佣最快的马送至京中。
但也因路途实在遥远,刚一开始一两天还能到一封,逐渐变五日,七日。
前前后后,统共收了十来封信笺。
若有时赵雯雯实在没找到机会写,也会在下一次的信中提到前几日的事。
因对方行踪不定,就算到漳州后也不知会待多久,谢清荷未曾回信。
从信中得知,回程的路上带着不少伤员,倒不似去时那般快马赶路,但算算日子,一行人应当明日就入京了。
谢清荷一袭素衣被晚风拂起,案头烛火摇曳,她望着天上的那轮孤月,恍惚间似乎看见了陆慎衍的身影。
可以啊陆慎衍!居然还在骗我!
她刚欲熄灯睡下,就见榴夏快步冲进屋中,脸上还挂着笑意。
“二少夫人!我刚听无痕说二少爷马上到了!”得到消息后的榴夏跑得又急又快,话都说完了人还喘着气。
谢清荷觉得好笑,刚才想起这个人,这个人就要到了,正好!
她故作镇定道:“可算算时日,应当是明日才到。”
“许是二少爷思您得紧,便快马加鞭,先行一步!”
“臭丫头,又打趣我。”谢清荷嘴里虽这样说,眉间都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想起上一世,她还盼望着某人一去不返——
可真是造化弄人。
榴夏刚通报没多久,就见一人大步流星跨入院内,不是陆慎衍又是谁!
“阿清!”陆慎衍匆忙奔至谢清荷身前,一把将人揽入怀中。
“怎穿得如此单薄!”谢清荷突然不开心了,皱着眉头,心想:身体才好几日,就这样不爱惜自己!
“为夫思你得紧,一路快马加鞭,不觉寒冷。”
陆慎衍眸光含情。
谢清荷甜甜笑着,可若陆慎衍多留心一下,就会发现自家夫人的笑容里藏着刀呢!
:“路途遥远,夫君这一趟辛苦了。”
两人相拥着进了内室,榴夏心领神会,退出房间带上了门。
见刚一进门,谢清荷就变了脸色,一把抓住陆慎衍的左耳:“夫君真是瞒得妾身好苦啊!竟不知你身上还留着余毒!”
“夫人!夫人!哎呦!为夫错了!夫人息怒!息怒!”陆慎衍不恼,说着许多讨好的话。
下一瞬,谢清荷松开扯住陆慎衍耳朵的手,一把扑进他怀中:“你个骗子!!为什么要瞒着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陆慎衍衣物本就单薄,此刻更是被夫人的眼泪润湿。
不知何时起,谢清荷的心里己被陆慎衍填满,再也放不下第二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