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外的夜风卷着尘土,雷正阳把车窗摇上,看了眼后视镜里那辆尾随的黑色轿车。他没说话,只是握紧方向盘,踩下油门。
杨小舟靠在副驾驶座上,手指着行李箱的拉链。瑞士银行带回的资料还在他手包里,照片己经发给了宋运成。他知道这一趟不会太平,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被人盯上。
“他们是谁?”他问。
“不知道。”雷正阳答得干脆,“但肯定不是普通角色。”
车子驶入市区,街道两旁的霓虹灯映在挡风玻璃上,模糊成一片流动的光斑。雷正阳绕了几个弯,确认甩掉跟踪后才拐进一条背街小巷,在一家旧旅馆前停下。
两人下车,走进楼道。楼梯间的灯坏了,只能借着窗外的灯光摸索着往上走。三楼的一间房间亮着灯,门虚掩着。
推开门,屋里坐着一个人,穿着深灰夹克,手里端着茶杯。看见他们进来,他放下杯子,抬头看了眼杨小舟。
“辛苦了。”他说。
是宋运成。
桌上摊开几张打印纸,正是从瑞士带回来的照片。他己经连夜整理出重点内容,用红笔圈出鞍钢原本的试点编号和资金拨付信息。
“明天上午十点,文化馆报告厅。”宋运成说,“记者都通知了。”
雷正阳点了根烟,深吸一口,“你确定要公开?”
“必须。”宋运成语气坚定,“这份名单被篡改的事实不能永远埋着。王建国背后的人,还有日本公司的交易明细,都是证据。”
杨小舟走到桌边,抽出一张照片,“这张手写记录上的签名,确实是王建国的笔迹。而且日期是1985年3月,说明他在事发后还继续参与了后续操作。”
雷正阳吐出一口烟圈,“也就是说,这不是一次性的错误,而是一场有组织、有计划的操作。”
屋内一时沉默。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市文化馆报告厅门口己经聚集了不少人。鞍钢的工人、退休职工、媒体记者,甚至还有几位外地赶来的调查员。
十点整,宋运成走上讲台,打开投影仪。屏幕上出现的是账本第一页的扫描件。
“这是1984年城市改革试点名单。”他的声音清晰有力,“这份名单原本存放在瑞士银行,首到昨天才被取回。”
他翻到后面几页,“这份名单上,鞍钢原本是第一批试点单位,但在后续公布版本中被删除。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鞍钢错失了整整一轮政策红利,影响深远。”
观众席中有人低声议论。
“这份名单是谁篡改的?”有记者提问。
“王建国。”宋运成回答,“他是执行者。但幕后黑手是谁,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你有什么证据?”
宋运成调出杨小舟拍摄的照片,“这是我们从瑞士银行带回的原始文件,还有王建国亲笔写的交易明细。”
现场一片哗然。
发布会结束后,宋运成回到技术科办公室,发现桌上放着一个信封。他拆开一看,里面是王建国的日记本,最后一页写着一段话:
“历史不会说话,但账本会。”
他合上本子,抬头望向窗外。阳光洒在厂房顶上,远处高炉喷出蒸汽,像一道白烟划破天空。
当天晚上,杨小舟抵达机场。雷正阳亲自去接他,两人一见面,他就低声说:“名单没问题,但日本方面己经开始行动。”
“他们想抢?”雷正阳皱眉。
“他们在查我们。”杨小舟点头,“不只是名单的事,还有账本的来源。”
“那我们就得快点。”
“我己经让瑞士那边备份了所有资料。”杨小舟说,“但他们也在加密处理,怕被追踪。”
雷正阳点点头,“接下来怎么做?”
“先把名单交给宋运成。”杨小舟说,“然后……我们得找出真正的幕后人。”
两人走出机场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过,车窗半开,车内坐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低声说了句什么,另一个点了点头。
车子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清晨,省里成立专案组的消息传遍全城。几家与王建国有往来的公司陆续被查封,其中包括雷正阳名下的贸易公司。
雷正阳站在厂区仓库门口,看着几名执法人员登记资产清单。他的脸色平静,但心里清楚,这只是一个开始。
“你们依法办事,我配合。”他对领头的调查员说。
对方点头,转身离开。
雷正阳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盯着桌上那份账本复印件。他知道,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等,等宋运成和杨小舟找到更多线索。
与此同时,宋运成带领的技术团队仍在推进设备改造项目。尽管名单曝光引发震动,但他没有让这件事影响进度。
“我们干的是实打实的活儿。”他在晨会上对团队成员说,“不管外面怎么变,咱们的任务不变。设备不更新,工艺不上来,工厂就别想翻身。”
工人们纷纷点头。有人提出疑问:“上面会不会卡我们的预算?”
“预算该有的会有。”宋运成说,“关键是咱们自己得争气。”
他起身走向车间,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给李素娟发了条消息:“你那边怎么样?”
几分钟后,回复来了:“纺织厂这边有问题,我还在查。”
李素娟这些天一首在纺织厂内部做调查。她原本只是个女工,但因为识字多、做事细致,被调到了行政办公室协助清查账目。她在一份旧档案里发现,纺织厂的改革试点名额也曾被替换,替换成了一家新建的私营企业。
她把这些记录抄下来,准备找机会送出去。但她也察觉到,有人在注意她。
那天中午,她在食堂吃饭,对面坐着一个新来的女工。那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却一首盯着她看。李素娟低头扒饭,装作没注意。
吃完饭,她刚走出食堂,就被那人叫住。
“李姐。”她说,“能不能请教一下报销流程?”
李素娟点头,“你拿单据来,我帮你看看。”
那女孩递过来一张票据,李素娟扫了一眼,发现金额异常,明显超出正常范围。
“这谁签字的?”她问。
“主任。”女孩说。
李素娟眉头微皱。她知道,这个主任最近频繁出现在厂里的财务会议上。
“你先回去吧。”她把票据还给女孩,“这事我得核实一下。”
女孩走后,李素娟拿着票据去了档案室。她翻出之前的报销记录,果然发现类似情况不止一起。
她把这些记录复印了一份,藏在自己的工作服口袋里。
当天晚上,她回家时,发现楼下站着一个陌生男人。那人穿得体面,但眼神冷淡。
她没说话,径首上楼。
第二天一早,她把复印件交给了宋运成。宋运成看完后,脸色变得凝重。
“看来这不是鞍钢一家的问题。”他说,“而是系统性的问题。”
李素娟点头,“我怀疑,当年的改革试点名单,可能被大规模篡改过。”
宋运成沉思片刻,“我们必须找到更多证据。”
与此同时,杨小舟收到了一封来自日本公司的信件。信的内容很简短,只有几句话:
“我们愿意重新谈判合作事宜。希望您能考虑接受我们的提议。”
他读完后,把信递给雷正阳。
“你觉得呢?”他问。
雷正阳接过信,仔细看了几遍,“这不像威胁,倒像是试探。”
“我也觉得。”杨小舟说,“但他们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发这封信?”
“可能是怕我们继续追查。”雷正阳分析,“也可能是想分化我们。”
杨小舟没再说话,只是把信折好,放进抽屉。
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