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页，没有文字，没有图表！只有一片触目惊心的焦黑！显然在仓库爆炸的高温中严重碳化！只有边缘残留着一点点未完全烧毁的纸页，以及——在焦黑区域的中心位置，隐约残留着几个用特殊耐热墨水书写的、深红色的阿拉伯数字：
07291130
“07291130？”顾晚清凑近，眉头紧锁，“日期？1930年7月29日？还是时间？晚上11点30分？”
“不！”罗少卿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死死盯着那串数字，大脑如同超级计算机般高速运转，“这是坐标！经纬度坐标的加密简化！‘水下面’、‘大铁鸟’、‘眼睛’…是沉船！一艘代号‘铁鸟’的沉船！入口在沉船的某个被称为‘眼睛’的位置！这串数字，是开启入口的倒计时密码锁的最终时限！也是‘巢穴’激活的最后期限！” 他猛地抬头看向霍启明和顾晚清，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洞穿迷雾的寒光，“7月29日，11点30分！离现在…不到48小时！”
“沉船？哪里的沉船？黄浦江？长江口？”霍启明的心瞬间沉到谷底！范围太大！时间太紧！
“不是内河！”罗少卿斩钉截铁，“启亮说‘很多水’，‘光找不到的地方’，上海附近只有内海近岸符合！‘大铁鸟’…符合大型远洋货轮的特征！而且必须是沉没状态、位置相对隐秘、且船体结构有特殊部位能被称作‘眼睛’的！”他脑中瞬间过滤着法领馆掌握的绝密海事档案，“近十年…不，二十年！在东海近海、尤其是舟山群岛以北、长江口外海域的沉船记录…符合‘铁鸟’代号的…”
他的手指在虚空中快速点击，仿佛在敲击无形的键盘，镜片上数据流疯狂刷新！突然，他的动作猛地顿住！眼中爆出骇人的精光！
“找到了！‘铁翼号’（Iron Wing）！英国太古公司万吨级远洋货轮！1925年夏，自香港运载锡锭、桐油、茶叶等货前往神户途中，于长江口外遭遇不明海难，全船沉没，位置大致在北纬31度15分，东经122度45分附近海域！船骸至今未被完全打捞！沉没原因成谜，船上有少量乘员为前清遗老及家眷，据传携带巨额财宝…但真正引人注目的是，太古公司事后异常沉默，甚至拒绝了保险公司的大额赔付！这不合常理！”
“铁翼号…Iron Wing…铁鸟！”顾晚清倒吸一口冷气！
“眼睛…”霍启明眼中寒光一闪，“船首像！或者…船桥的瞭望窗！大型远洋轮的船首像常被水手称作‘船之眼’！而瞭望窗更是真正的眼睛！”
“密码07291130…对应经纬度31°15’N, 122°45’E的简化加密！”罗少卿迅速心算验证，“完全吻合！入口就在‘铁翼号’沉船的船首像或主瞭望舱位置！倒计时…指向48小时后的深夜11点30分！夜蝶会真正的核心‘巢穴’，就在那艘沉船里！它可能是一个水下基地，一个秘密金库，或者…更可怕的东西！而开启的钥匙…”他的目光投向手术室的方向，“…恐怕需要方医生手中的晶体样本，或者…那枚怀表信物本身！”
“48小时…沉船…水下…”霍启明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力。这不是巡捕房能独立解决的任务！需要船只、潜水设备、专业的打捞或水下作业人员！时间！资源！都是巨大的挑战！而且，那个“苏醒的蝴蝶”组织，必然也在盯着那里！
“必须行动！”顾晚清的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她拿出记者证，“我去找《申报》老板，动用所有关系，联系可靠的航运公司和有过打捞经验的人！哪怕倾家荡产，也要租到最快的船和最专业的潜水员！罗先生，法领馆能否提供精确沉船坐标和水文资料？”
“交给我。”罗少卿点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我会动用最高权限。但行动必须绝对保密！‘蝴蝶’的触角可能无处不在。”
“我去准备装备！药品！水下作业需要的东西！”唐薇立刻接口，眼神坚定。
霍启明看着眼前迅速分工、在绝境中爆发出惊人能量的同伴，胸中翻腾的沉重和冰冷被一股灼热的力量所取代。他深吸一口气，肩胛的伤口传来刺痛，却让他更加清醒。他走到手术室门前，隔着玻璃，深深看了一眼里面那个仍在生死线上挣扎的身影。
“方既白，撑住。”他低声自语，更像是一种誓言，“等我们回来。这次，我们一起，把那个‘巢穴’，连同所有阴影，彻底埋葬在海底！”他猛地转身，目光扫过众人，带着巡捕房探长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威严和背水一战的决绝：
“分头行动！48小时！长江口外！‘铁翼号’沉船！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巢穴’苏醒！”
圣心医院深处，一间被严格隔离的无菌病房外。威尔逊医生脸色凝重地递给霍启明一份文件。
“霍探长，这是方医生最新的检查报告。”威尔逊的声音带着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但情况非常不乐观。爆炸造成的冲击波伤及内脏，有内出血迹象，我们正在密切监控。最严重的是背部和手臂的深三度烧伤，面积很大，感染风险极高。吸入的混合毒气损伤了呼吸道和肺部，引发急性化学性肺炎，呼吸功能严重受损。他现在完全依靠呼吸机维持，处于深度昏迷状态，对外界刺激几乎没有反应…能否醒来，何时醒来…都是未知数。而且…”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即使能醒来，如此严重的复合伤，尤其是神经和呼吸系统的损伤…恐怕也会留下…永久性的后遗症。”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狠狠扎在霍启明心上。他接过报告，纸张在手中微微颤抖。报告上冰冷的医学术语和触目惊心的数据，勾勒出一幅残酷的画面。那个总是冷静自持、用手术刀般精准的思维剖析谜团的方既白，此刻正躺在冰冷的仪器中间，命悬一线。
“用最好的药！最好的医生！不惜代价！”霍启明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必须活下来！”
“我们一定尽全力。”威尔逊郑重承诺，“但医学有其极限。现在，只能等待，祈祷，以及…希望奇迹。”
霍启明默默点头，将报告折好，塞进口袋。他透过观察窗的小玻璃，看着里面那个被各种管线缠绕、无声无息的身影。金丝眼镜被摘下，露出苍白而沉静的眉眼，却失去了往日洞悉一切的锐利。霍启明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指甲再次陷入掌心。方既白用命换来的线索，指向了最终的目标。他不能辜负。
离开无菌病房区，霍启明走向另一间特护病房。霍启亮的情况相对稳定一些，但仍处于昏睡和清醒交替的状态，身体极度虚弱，药物戒断反应带来的痛苦如同潮汐般反复折磨着他。霍启明坐在床边，看着弟弟在昏睡中依旧紧锁的眉头和不时抽搐的身体，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低声将“铁翼号”的计划告诉了弟弟，尽管不确定他是否能听清。
“启亮，‘巢穴’…哥会去解决。你欠下的债，用命去还。你受过的罪…哥替你讨回来。好好活着，看着。”霍启明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