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楼瞭望台入口,阴影如同冰冷的绸缎,将蓝雅紧贴墙壁的身影彻底包裹。后背崩裂的伤口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扯着撕心裂肺的剧痛。冷汗混合着血水,顺着额角滑落,模糊了视线。右臂被夹板固定,沉甸甸的如同废铁,唯有左手紧握的乌金短弩,冰冷坚硬的触感是她此刻唯一的支点。
瞭望台内,萧承锐歇斯底里的咆哮如同受伤的野兽,在惨烈的战场嘶吼声中清晰刺耳:
“废物!都是废物!挡住他!给本王挡住萧绝——!床弩呢?!射死他!射死他——!”
声音里充满了穷途末路的疯狂和刻骨的怨毒!
蓝雅眼中寒光一闪!就是现在!
她强忍着眩晕,猛地从阴影中闪身而出!左手短弩如同毒蛇昂首,瞬间锁定目标!
瞭望台中央,萧承锐一身沾满血污的北境皮甲,早己不复往日温润贵公子的模样。他头发散乱,双目赤红,状若疯魔,正对着几个瑟瑟发抖的北境将领咆哮。他背对着入口,毫无防备!
“咻——!”
一道细微却致命的破空声撕裂空气!
淬毒的乌黑短矢,带着蓝雅所有的力量、愤怒和决绝,如同死神的召唤,精准无比地射向萧承锐毫无防护的后心!
然而!
就在箭矢即将贯入血肉的刹那!
一名被萧承锐推搡到身前的北境将领,身体一个踉跄,恰好挡在了箭矢的轨迹上!
“噗嗤!”
短矢深深没入那名将领的肩胛!将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
“有刺客!”萧承锐瞬间惊觉!猛地回头!那双赤红的眼眸瞬间锁定了入口处持弩的蓝雅!惊骇、怨毒、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疯狂瞬间扭曲了他的脸!
“是你——!蓝雅——!!!”他如同厉鬼般嘶吼,“给本王杀了她——!”
几名反应过来的北境死士立刻拔出弯刀,如同饿狼般扑向蓝雅!
蓝雅心头一沉!一击不中!她毫不犹豫,左手闪电般再次扣动扳机!“咻!咻!”又是两支短矢射出!冲在最前的两名死士咽喉中箭,瞬间毙命!但另外两人己近在咫尺!冰冷的弯刀带着腥风劈面而来!
蓝雅右臂无法格挡,只能狼狈地向后翻滚!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石墙上!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几乎晕厥!刀锋擦着她的头皮削过,带断几缕发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吼——!!!”
一声如同洪荒凶兽般的暴怒吼声,如同惊雷般在关楼下炸响!
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撕裂战场的黑色闪电,硬生生撞飞沿途阻挡的死士,踏着血泊,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上关楼石阶!正是萧绝!
他看到了!看到了蓝雅攀爬悬崖留下的血迹!看到了她此刻被围攻的绝境!一股混合着滔天怒焰和灭顶恐慌的戾气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找死——!”萧绝手中盘龙战戟横扫千军!狂暴的力量首接将扑向蓝雅的两名死士拦腰斩断!鲜血内脏喷溅了一地!
他一步跨到蓝雅身前,玄色的战甲如同最坚固的壁垒,将她牢牢护在身后!战戟斜指,戟尖滴血,冰冷的杀气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让剩下的北境死士骇然止步!
“萧绝——!”萧承锐看着如同杀神降临的萧绝,再看看被他护在身后的蓝雅,眼中最后一丝理智彻底崩溃!极致的嫉妒、怨毒和疯狂扭曲了他的面容!“又是你!又是你护着这个贱人!凭什么——!本王要你们一起死——!”
他猛地从腰间掏出一个黑乎乎、拳头大小的圆球状物体——赫然与墨韵轩书房里毁掉“醉墨”砚台的东西一模一样!他狞笑着,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着萧绝和蓝雅的方向砸了过来!同时,身体猛地向后跃去,似乎想跳下关楼!
“小心!”蓝雅瞳孔骤缩,嘶声预警!那黑球里必然是剧毒的腐蚀液!
然而,萧绝的动作更快!在萧承锐掏出黑球的瞬间,他眼中寒光爆射,竟不闪不避!左手猛地一推身后的蓝雅,将她狠狠推向侧面相对安全的角落!同时,右手盘龙战戟脱手而出,如同离弦的黑色闪电,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后发先至,狠狠贯向萧承锐的胸膛!
噗嗤——!
轰——!!!
两声巨响几乎同时爆发!
盘龙战戟带着无可匹敌的力量,精准无比地洞穿了萧承锐的胸膛,将他死死钉在了瞭望台后方的石柱上!萧承锐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绝望,鲜血如同喷泉般从胸口涌出!
而几乎在战戟贯入胸膛的同一瞬间,那黑球也砸在了萧绝身前的地面上!
“砰!”
黑球爆裂!浓烈刺鼻、漆黑如墨的粘稠液体如同毒蛇般飞溅开来!
萧绝为了将蓝雅推开,为了掷出战戟击杀萧承锐,将自己完全暴露在了毒液覆盖的范围之内!他只来得及下意识地侧身抬手护住头脸!
嗤嗤嗤——!
令人牙酸的腐蚀声瞬间响起!
大片漆黑的毒液泼洒在萧绝的左臂、左侧肩甲和胸甲上!精钢打造的甲胄瞬间冒出刺鼻的白烟!肩甲连接处和胸甲边缘被迅速腐蚀!更可怕的是,几滴毒液溅射到了他未戴面甲的下颌和脖颈皮肤上!
“呃——!”萧绝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闷哼!身体猛地一个踉跄!被毒液溅到的皮肤瞬间传来烧灼般的剧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起泡、溃烂!左臂甲胄连接处被腐蚀断裂,沉重的肩甲轰然落地,露出底下同样被毒液灼伤、皮开肉绽的肩头!
“萧绝——!”蓝雅被推倒在地,正好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看着那毒液泼洒在他身上,看着他瞬间变得焦黑溃烂的皮肤,看着他踉跄的身影……一股前所未有的、撕心裂肺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比她自己面对死亡时更甚!
她忘记了后背的剧痛,忘记了右臂的禁锢,如同被激怒的母兽般从地上弹起,用尽全身力气扑向萧绝!
与此同时,被钉在石柱上的萧承锐,口中不断涌出鲜血,眼神却死死盯着萧绝被毒液灼伤的脸,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恶毒、混合着痛苦和解脱的扭曲笑容:“嗬……嗬……萧绝……你……你也别想……好过……这‘蚀骨墨’……无……无解……陪……陪本王……一起……”
他的话未说完,头一歪,彻底断了气,只有那双怨毒的眼睛依旧圆睁着。
蓝雅却根本顾不上萧承锐的死活!她扑到萧绝身边,看着他下颌和脖颈上那片迅速蔓延的焦黑溃烂,看着那被腐蚀得皮开肉绽的肩头,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蚀骨墨!无解?!
“太医!传太医——!”蓝雅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凄厉和恐慌,响彻了整个关楼!她颤抖着手,想碰又不敢碰萧绝的伤口,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灰尘滚落,“萧绝!萧绝你撑住!看着我!不准闭眼!”
萧绝的身体晃了晃,剧毒带来的麻痹和灼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经。他低头,看着扑在自己身前、泪流满面、浑身浴血、眼神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巨大恐惧和……心碎?的蓝雅。那张总是带着倔强和冷静的小脸,此刻写满了无助和绝望。
一股奇异的、比剧毒更强烈的悸动,狠狠撞在他的心上。疼……她是在为他疼吗?
他抬起那只未被毒液波及的右手,动作有些僵硬,带着血污和灰尘的冰冷指尖,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轻轻拂过蓝雅满是泪痕和血污的脸颊。指尖传来的温热湿意,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暂时压过了毒液灼烧的剧痛。
“别……哭……”他的声音嘶哑微弱,几乎被风沙淹没,眼神却异常专注地锁着蓝雅的眼睛,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安抚,“丑……死了……”
这句熟悉又欠揍的话,此刻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蓝雅心中那堵名为“坚强”的堤坝!压抑的恐惧、后怕、委屈、以及某种连她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早己悄然滋生的情愫,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混蛋!”蓝雅猛地抓住他抚在自己脸上的手,力道之大,仿佛要捏碎他的骨头!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下,声音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脆弱,“谁让你推我的!谁让你挡的!谁准你受伤的!你的命是我的!我不准你死!你听到没有!萧绝!我不准你死——!”
她像个孩子般,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将所有的恐惧和愤怒都倾泻在这蛮横的宣言中。这一刻,什么身份,什么算计,什么东宫权谋,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只知道,眼前这个阴鸷狠戾、总爱戏弄她、却又一次次将她护在身后的男人,不能死!绝对不可以!
萧绝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和汹涌的泪水弄得怔住了。他看着她哭得通红的眼睛,看着她紧抓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感受着她指尖传来的、如同火焰般滚烫的温度和……恐慌。一股从未有过的、汹涌澎湃的暖流,夹杂着剧烈的痛楚和一种近乎灭顶的满足感,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
“好……”他艰难地扯动了一下被毒液灼伤的唇角,试图露出一个安抚的弧度,却因为疼痛而扭曲,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温柔,“孤……不死……孤答应你……”
话音未落,剧毒的麻痹和巨大的伤痛终于彻底击溃了他的意志。他身体一软,沉重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额头无力地抵在了蓝雅同样伤痕累累的肩头,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