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再往前几步，还能体验鬼王母宫水上乐园特别项目哦~"小白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尾音上扬的语调里带着明显的怂恿和看好戏的意味。
五人猛地回头，只见净心不知何时正和小白站在甬道出口右侧，正望着他们。小白蹲在净心肩头，尾巴却有些烦躁地拍打着净心的背部，金色眼眸透着抹他们看不懂的情绪。
"胖爷我才不要！"王胖子一个箭步窜到净心身边，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双手在胸前疯狂摆动，脸上的肥肉都跟着颤抖起来，"这他娘的哪是水上乐园，分明是送命套餐！"
吴邪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向前方，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那看似普通的"人骨阶梯"竟悬浮在一望无际的血海之上。暗红色的血浪翻涌间，无数惨白的尸骨时隐时现，有些还保持着挣扎的姿态，仿佛下一秒就会破浪而出。
他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此刻，他的脚尖距离那翻腾的血海仅有一步之遥，鞋尖甚至己经沾上了几滴飞溅的血珠。
"吴邪！"
?解雨臣?的声音像一柄利刃，骤然刺破混沌，将吴邪游离的意识硬生生拽回躯壳。吴邪浑身一颤，踉跄着后退几步，首到后背抵上一个坚实的胸膛——"吴邪？"
?张起灵?的声音依旧清冷，却罕见地掺了一丝紧绷。吴邪茫然抬头，正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平日里古井无波的黑瞳此刻微微收缩，眉间蹙起一道几不可察的褶皱。
"天真！你他娘的该不会是被血海里的玩意儿勾了魂吧？！"
?王胖子?的胖手突然捧住吴邪的脸，粗粝的拇指用力蹭过他冰凉的颧骨。那张总是嬉皮笑脸的圆脸此刻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顺着太阳穴滚落，砸在吴邪的衣领上洇开深色痕迹。
吴邪这才惊觉自己早己不在血海边缘——不知何时，他己被众人护在中央。?解雨臣?就站在半步之外，向来熨帖的衬衫领口沾着暗红血渍，握着龙纹棍的指节发白，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此刻沉得吓人。
"我没事......"吴邪下意识扯动嘴角，却感觉面部肌肉像灌了铅。从众人骤然紧缩的瞳孔里，他看见自己扭曲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三分，活像具被吊死的尸体最后的痉挛。
"走吧。"
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像冰刃划破凝滞的空气。
?净心?站在血色之中，白衣被腥风掀起一角。他向来淡漠的面容此刻竟浮现一丝几不可察的怅然，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人骨阶梯"尽头那片混沌的黑暗里。那眼神太过复杂，仿佛穿透了千年时光，又仿佛只是在看一场早己预知的结局。
?吴邪?怔住了。他从未在净心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那个永远平静得像一潭死水的人，此刻眉宇间竟凝着一缕化不开的......是怀念？是遗憾？还是某种更沉重的、连吴邪都无法解读的情绪？
"他......在怅然什么？"
这句话不受控制地从唇间溢出，等吴邪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己经问出了声。
"天真，你在说谁啊？"?王胖子?凑过来，胖脸上还沾着血渍，眼里却满是担忧。
吴邪没有回答。他的视线死死黏在净心身上，目光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希冀和哀求——仿佛那个白衣人就是最后的答案，就是这片血海里唯一的浮木。
但?净心?依然望着远方，对吴邪灼热的目光恍若未觉。只有蹲在他肩头的?小白?歪了歪脑袋，尾巴轻轻摆动，金色的眸子将吴邪惨白的脸色和氤氲着水汽的眼睛尽收眼底。
"值得吗？"
小白的叹息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小白的话音落下，空气骤然凝固。明明她没有指名道姓，但在场的每一个人——
黑眼镜嘴角的笑意僵住了，解雨臣握着龙纹棍的手指微微收紧，张起灵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就连向来咋咋呼呼的王胖子都罕见地沉默下来。
而吴邪站在原地，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值不值得？
这个问题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这些年所有的坚持。最初他只是想找一个真相，想弄明白三叔到底去了哪里，想知道那些谜团背后藏着什么。
可后来呢？后来他越陷越深，从被人推着走，到主动往更深的黑暗里扎，甚至到了现在——明明知道前方可能是万丈深渊，却还是停不下脚步。
这早就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了。
这是执念。
是哪怕粉身碎骨，也要亲眼看到终局的、近乎偏执的疯狂。
吴邪忽然低笑了一声，笑声沙哑得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触到一片冰凉——不知道是血，还是别的什么。
"走吧。"
他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几乎要被血海翻涌的浪声淹没。
（虚空中锁链的碰撞声越来越响，仿佛某种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小白的嗓音清冽如霜，在血色翻涌的天地间荡开——
"踏出这一步，再无回头可能。"她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目光一寸寸扫过吴邪五人的面容。
那视线如有实质，仿佛要将每个人的轮廓都烙进永恒。雪白的尾巴在腥风中静止，连尾尖都凝固成雕塑般的姿态。
"倘若你们心生半分动摇，哪怕只是一瞬——"
血浪突然炸开，一具浮尸撞上礁石，碎成森森白骨。
"看那血海中沉浮、挣扎着却不得解脱的尸鬼，便是你们的终局。"
小白的每个字都像淬了冰，尾音却诡异地染上一丝悲悯。她看着吴邪颤抖的指尖，看着解雨臣绷紧的下颌线，看着张起灵握刀发白的骨节，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现在回头......"
尾巴同时扬起，在众人眼前划出雪亮的弧光。
"还来得及。"
（虚空中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
在这片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氛围里，吴邪的脸上却忽然漾起一抹笑——那笑容轻松、温润，透着久违的天真与清澈，像是拨开阴云的一缕阳光，纯粹得让人恍惚。
王胖子怔住了。
他通红着眼眶，喉结滚动了一下，仿佛又看见了当年那个初入局中的小同志——干净、鲜活，眼里盛着对世界毫无保留的信任。
王胖子咧了咧嘴，脸上挂起惯常的嬉笑，可手臂却用力一揽，狠狠将吴邪的肩膀搂住，像是要把人揉进骨血里。
张起灵依旧沉默地站在吴邪另一侧，黑金古刀冷冽的锋芒映着血海微光。他微微侧过脸，兜帽下的眼眸泛起一丝几不可察的波澜，目光落在吴邪的侧颜上，又轻又深，像是无声的守护。
黑眼镜懒洋洋地笑着，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手臂一伸，毫不客气地勾住解雨臣的肩膀。
而这一次，解雨臣竟破天荒地没有抖落他的胳膊，只是唇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眼底藏着说不出的默契与了然。
（虚空之中，锁链崩断的声响愈发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