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老夫人,您要不要先进去坐坐?”
大理寺当值的官员认识卫昭容,匆匆走下台阶请她入内。
“我要等大理寺卿。”
“您可以里面等,咱大人上值时间还有半个时辰,站这么久,累着了您。况且,一会儿路上人便多了……”
卫昭容摇头。
进去了,还怎么把声势闹大。
她就是要让人看见,过往的行人,上值的官员,人越多越好。
雷烈山仗着有军功,不把明德侯府放在眼里。
以前老侯爷谢伯安没死前,他至少面上还会演一演,自从谢伯安病逝,雷烈山的行径愈发嚣张。
昨晚一夜,卫昭容己经明白了,谢婉柔不惜以身试险,正是为了给侯府留下证据。
想起谢婉柔脖颈上五个清晰的指印,卫昭容一阵心痛。
若是谢婉柔提前跟她商量,她绝不允许此事发生。
明明人己经到了侯府,做母亲的却没法保护女儿的安全,真的无用无能。
卫昭容深吸一口气,事己至此,自责无用,她必须抓住谢婉柔以命相搏的机会,对雷烈山一击必中。
官员久劝无果,摇摇头又进去了。
晨曦打破黑暗,小商贩挑着担走在路上,早点铺子也撑开了窗,热气腾腾的包子面条,散发着的香气。
卫昭容一身诰命官服,吸引了路过所有人的注意力。
“哟,这是哪个府里的老夫人,她穿的可是官服?”
“是啊,她是诰命夫人。”
“我认识,好像是明德侯府的老夫人。”
“发生了什么事,侯老夫人怎么站在大理寺门口。”
有人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我知道。”
“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们。”
“昨天本是明德侯府大喜之日,可偏偏发生了惨案。”
这人有说书的天赋,且不论他说的是真是假,短短一句话,吊足了胃口。
“天哪,一日之间突发惨案,到底是何等大事啊?”
“咳。”那人装模作样咳了一声,见大家都如嗷嗷待哺的雏鸟等着他投喂,这才说道:“明德侯府的大女婿,昨夜——”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杀妻了。”
“啊?”
“明德侯府的大女婿不是威远将军雷烈山?”
“正是他。”
“真的假的?可有人证物证。”
“自然有,昨天侯府给三子谢澜举办生辰宴,参加宴席的宾客众多,很多人都亲眼看见了。”
“老天爷啊,雷将军杀妻了。”
这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等人群散去,他的故事也跟着在京城西散而开。
一辆马车缓缓抵达大理寺,从上面下来一个人。
“江大人。”
先前当值的官员小步跑下台阶,朝后面探了探头:“严大人呢?没跟您一起来?”
严大人乃大理寺卿严守钧,而下马车的则是大理寺少卿江月临。
“大人昨夜旧疾复发,今日休假。”
“啊?怎会这样。”当值的官员一脸愁容,他己经派人去找过严守钧,告诉他明德侯府老夫人求见。
“无碍,严大人让我负责处理。”
“那太好了。”官员松了一口气。
江月临来到卫昭容身旁:“侯老夫人,里面请。”
卫昭容朝江月临颔首,提步上前。
几人进了大理寺。
“侯老夫人,今过来,有何诉求。”
“昨日,我侯府大摆宴席为我儿谢澜举办生辰宴,雷烈山也在邀请之列。谁成想,欢喜之日,雷烈山竟然罔顾多年夫妻情分,谋杀我的大女儿谢婉柔。现在柔儿危在旦夕,只剩一口气吊着。”
“恳请大理寺明察雷烈山的杀妻之罪!”
“此仇不报,我便撞死在大理寺,以死明志。”
卫昭容手指着大理寺门前的石柱,不停颤抖。
江月临蹙眉,轻叹一口气:“侯老夫人莫急,严大人己将此事交于我办理,若证据确凿,我必定还侯府一个公道。”
卫昭容认识江月临,大理寺少卿,风光霁月,心如明镜,执法如山,办理过很多冤假错案。
再过几年,他就是未来的大理寺卿。
雷烈山杀妻之案交给他,卫昭容悬着的心放了一半。
“那就劳烦江大人去明德侯府一趟。”
“好。”
卫昭容在大理寺门口站了一个时辰,回来时带着大理寺少卿。
“侯老夫人,可否让我看看谢大小姐。”江月临说。
现在传言众多,有人说谢婉柔己经死了,也有人说她半身不遂。
江月临通通不信,他要亲眼看到受害者。
“请随我来。”
卫昭容领着江月临来到墨云院。
踏进院子,可以看见来来往往的下人。
有煎药的,有端水的,还未进屋,便能闻到浓重的药味,隐约还有哭泣声。
“柔儿!”卫昭容加快脚步,进了谢婉柔的卧房。
女子深闺本不该有男子进入,可如今她被雷烈山所害,命在旦夕,府上的主子们都聚在了卧室内。
“肖太医,大姐她昏睡过去了。刚才熬的药,才灌进去一口,全吐了个精光,怎么办呐。”谢澜的声音带着哭腔。
肖太医在一旁摇头:“过一会儿,叫醒谢大小姐,继续灌。今日的药格外重要,必须喝足三次,每次一碗。”
谢澜还在哭:“肖太医,药灌不进去怎么办,大姐她不会有事吧。”
整个屋子里,最伤心的人莫过于谢澜。
聪明的脑子里全变成了浆糊,除了守在谢婉柔身边,什么事都做不了。
“别哭了,”谢昇没好气地瞪了谢澜一眼:“有肖太医在,能出什么事。”
这时,卫昭容走了进来。
“母亲,您回来了?”窦书遥第一个发现她。
“母亲。”
“母亲。”
其他人都跟着开口。
卫昭容来到谢婉柔床前,拉住她瘦弱的手,轻轻呼唤:“柔儿,柔儿?”
昏睡中的谢婉柔,在一声声温柔的呼唤中睁开眼。
视线模糊,她连来人的面孔都看不清,只能靠声音辨别。
“母亲,别担心。”
谢婉柔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卫昭容耳朵贴过去,才听清她在说什么。
“柔儿,乖,我们把药喝完,肖太医说了,喝完身体就好了。”
卫昭容很有耐心地慢慢说,像是在哄劝幼儿。
谢婉柔多少年没听过母亲如此温柔的声音了,她竭力扯了扯嘴角,做了个口型:好。
谢澜赶紧上前,从背后抱起谢婉柔。
卫昭容亲自把药喂进谢婉柔口中。
一口,两口。
谢婉柔喉咙火辣辣地疼,每喝一口如同酷刑。
大概知道是母亲喂的,她喝得很努力,过了好一会儿,一碗药终于喝完了。
卫昭容帮她擦嘴,说道:“柔儿放心,我一定会给你讨个公道。我去大理寺请来了大理寺少卿江大人,他有话问你。”
谢婉柔努力抬眸,朝外看去。
江月临身着深绯色官袍,腰束革带,站在晨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