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里好似很不服气地还在小声嘀咕着什么。
坐下之后,他从军用挎包里翻找出信纸和钢笔,重重地摔在小桌板上。
接着,又点燃了一根烟,
失神地注视着天花板,重重地吸了几口烟,
思索了好大一阵后,才挠着头皮笨拙地开始写起了检查。
李想和李建国、高玉林对了一个眼色,会意地偷笑起来。
心中暗道:真他么地险!
还好没有抢先他们一步,认下这桩“功劳”,
不然的话,呵呵呵……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车厢里很快就又恢复了常态,
年轻人无拘无束的顽劣特性,马上又开始显露出来,
大家打牌的打牌,抽烟的抽烟;聊天的聊天,串座的串座。
和李建国、高玉林说着话的李想,还听到车厢前部,
有人在很不专业的、根本不着调门地胡乱拨弄着吉它。
车厢里面弥漫着由各种型号香烟组成的烟雾。
不时有一两个不熟识的人,蹿到他们三个人旁边的空座上,
客气地给几人发上一圈烟,自我介绍一下,
套上几句近乎,说几句“肝胆相照”的豪言壮语,
再穷吹胡侃一番,借以拉近距离。
中午饭时间,李想面前的小桌板上,就堆放了二、三十支各种型号的烟卷。
决定戒烟的李想,和李建国、高玉林说着笑话,
无聊地把散落在小桌板上的烟卷,按照牌子、型号和长短排成了一排。
他们还看见:有几个老乡,跑到车厢前部、
马连长和另外一名接兵干部的座位前,献媚地问这问哪。
接着,还向马连长等人递上香烟、饮料,
以及家乡的特产和各种食品。
李建国不屑地看着,嘴里轻声骂道:
“特么的!没出息的马屁精,净丢我们楚州人的脸!”
中餐分发的是上车前在淮海车站采购的面包、茶叶蛋和榨菜。
大伙一看就都没了兴趣。
于是,大家纷纷拿出从家里带来的各类美食,
大方地在座位之间相互邀请和推送。
胡乱吃完中饭,很多人都在车厢有节奏的晃动和“哐当”声中打起了盹。
话说得多了也累了,昨晚又折腾了半夜,
李建国和高玉林也依靠在座位的角落处瞌睡了起来。
奇怪的是,此时的李想,却依旧是没有一丝的困意。
于是,他忍不住又掏出青禾送给自己的那只手帕。
看着那个小巧的红唇,心中开始荡漾……
邻座那位写检查的兄弟,
拿着又一篇刚写好的检查,跑到马连长面前去交差。
不久,他就神情沮丧地返回,坐在座位上,咬着笔杆,犯起了难。
看来,刚写好的这份检查,还是不够深刻和彻底,还是没能顺利过关!
唉,这个倒霉的家伙,据我观察,
这好像己经是第三次被发回重写了吧?
实在闲得无聊又对他深表同情的李想,
有感于他替自己背了黑锅。
决定在这位兄弟的“危难”之时,“拔刀相助”——帮上他一把!
于是,起身移坐到他对面的空位上,
明知故问地开了口:
“老弟,这一篇又没过关?
看来,马干部对你的检查还是不太满意呀!”
他抬头白了李想一眼,没说话,拿起笔继续困难地开写。
李想没计较他表现出的不恭,也看出了他眼神中对自己表现出的不乐意。
笑着继续调侃:
“来,兄弟,让我试试帮你写一份,保证让你一次就能过关。”
对方眼睛一亮,立即停下了手中的钢笔,
抬头,将信将疑地看着李想:
“老兄,你是在拿老弟我开心的吧?
这烂检查我特么地都写三遍了,还是没能过关!
你能一次就帮我写过关?”
“哈哈!老弟,我还真不是在跟你吹牛,
我是北京大学中文系检查专业开除的高材生,
最在行的就是写各种检查。
早在兄弟我上初中时,我写出的一份检查,
就把我们那位全国优秀班主任的语文老师都感动哭了!”
这件事,李想倒是真没跟他吹牛,只是略微夸张了一点,
的确是有那么一次,因为在上自习课时,
和几个同学故意捣蛋、破坏纪律,
他的班主任,也是语文老师,责令他写出一份深刻的检查来。
李想花了一晚上的时间仔细构思,将这份检查认真完成,
恭恭敬敬地上交。
没想到,班主任老师看到最后,居然哭了!
不是因为他的文笔太过出众,
而是因为李想的这份检查写得实在是太深刻了,
反省得真是太彻底了!
从人类祖先刀耕火种的文明起源,他一首写到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
为大家创造的幸福生活和学习环境;
从岩画、甲骨文的诞生,他一首写到人类太空工程的伟大意义。
洋洋洒洒、文字激扬,
一份检查,李想采用标准的正楷字体,足足写了有五千多字。
面对他这么“优秀”的学生,
他最尊敬的班主任老师,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
既痛心又气不打一处来,更是恨铁不成钢呀!
她颤抖着拿着李想的检查,气急而涕:
“李想呀李想,你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
什么都写得出、也写得好,
怎么还是要调皮捣蛋,还是要老师和家长整天为你操心呢?”
尊敬的、亲爱的班主任老师,
她哪里能理解李想他们这些新时代的年轻人,
面对自己所犯错误,他的理解是:
怎么改正,是理解问题,
认不认真对待,可就是原则问题了!
取来挎包,拿出自己那杆用于硬笔书法练习的“新农村”钢笔,
李想假装不知缘由,问起了他所谓检查的详细事由:
“兄弟,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把事情的经过,大概跟我说一下。
我也好帮你针对事件,进行对应性的检讨。”
对面坐着的那位倒霉蛋,吐出一个长长的烟圈,
长叹了一口气,说出了困扰着李想等人的事情经过:
“说实话,首到现在,这件事我特么都有点感到莫名其妙。
昨天晚上,也就是在兵站过夜时候,
我们三个人饿得睡不着,就打算溜出去找一些东西垫垫肚子。
在火车站附近溜达了一圈,没看到什么好吃的。
说实话,这里的夜市比我们楚州可差远了。
于是,就朝热闹一点的市区方向找好吃的去了……
吃好东西,我们一路高高兴兴地回来。
快到火车站附近的时候,突然,有一对男女拦住了我们。
那个女人冲着我们就说:‘当兵的,你们打了我的男人,别想跑。’
男人则认为:‘打我的,好像不是他们三个。’
两个人争来争去,开始吵架,接着,很快发展成了动手,
男的就动手开始打那个女人。
我们本来不想管的,但是,看那男人下手太黑,女人被他打得口鼻出血。
于是,就上前劝阻。
没想到,这两口子就像是一对神经病一样,
居然一起动手,跟我们打了起来。
最后,我们三个人把这对狗男女都打了一顿,扔到了一个垃圾池子里。
再然后,当然就是跑回了兵站。
没想到,今天被这老马给一阵忽悠,中了他的圈套。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