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枝轮着铲子炒麻辣火锅底料,没一会儿屋内飘着麻味和辣味,她馋这一口很久。
少顷,徐琨将处理好的鸡块端进后厨。
沈枝枝把自后山采的菌菇泡发,鸡肉切块下锅,倒入黄酒生姜去腥,大火煮开撇去血沫。
然后将鸡块、菌菇和生姜放入砂锅,加入几颗大红枣,倒入热水大火煮开后,再转小火慢炖。
天色渐黑,院子正中央摆着火炉,上头是分格鼎,每格都装着锅底。
沈枝枝调好蘸料,供大家选择。
徐琨如雕像般站在一侧,没有动弹。
“你忙一下午,一起上桌吃饭,我们这里没有你们府里那么多规矩,”沈枝枝边说边给他放碗筷,示意他挨着慕云初坐。
徐琨哪里敢,从前在军营中,主子都在上位。
他就是下人,怎配和主子坐一桌。
“这穷乡僻壤的,讲那么多破规矩,不嫌麻烦,”孙老头喝一口鸡汤,金黄澄透,味厚香浓。
盛云今晚留下来,她忍不住看一眼徐琨。
平日里他气势骇人,怎么在慕云初跟前,收起爪子,真是一物降一物。
徐琨嗅着香味,早己饥肠辘辘,他收回视线。
“枝枝让你坐便坐,不必问我,我说过你归她管。”慕云初拿着汤勺,得知那鸡汤是沈枝枝特意为他熬制,他不禁多喝几口。
徐琨闻言老实巴交坐下,端起碗筷,沈熙用勺子盛了好些烫好的蔬菜和牛肉丸给他,他大快朵颐。
沈枝枝听着慕云初喊她名字,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们很熟吗?
盛云在涮牛肉,她闻声呛了一下,偏过头看沈枝枝。
二人眼神交流,沈枝枝摇摇头,她表示不知道为什么。
“哟,枝枝也是你叫的吗?”孙老头可不惯着他,夹起大鸡腿咬一口,“我听小熙说你从前不苟言笑,现在我们枝枝越来越优秀,你倒是不害臊,枝枝长枝枝短。”
沈熙不吃辣,他喜欢酸甜可口的番茄锅。
实在太过美味,他只顾埋头吃,突然被点名。
沈熙意识到慕云初被误会,大哥哥其实面冷心热。
他教自己识字习武,非常有耐心。
他忙不迭解释:“云初哥哥起初的确冷淡,不过后来他对姐姐不错,当时我们睡一张炕上,姐姐很冷,他给姐姐取暖。”
???
???
盛云夹着的土豆掉入碗中,视线在慕云初和沈枝枝身上来回:“取暖?”
这得抱在一块吧,她怀疑自己思想不纯洁,兴许是想岔了。
徐琨恍然大悟,他纳闷主子怎么让自己听从沈枝枝差遣。
原来主子和沈姑娘关系匪浅,他们睡在一起,虽然中间隔了个沈熙。
主子可得对人家负责,不能始乱终弃。
气氛一时尴尬,沈枝枝迎着众人目光,本来专心吃麻辣火锅,现在越发面红耳赤。
她心跳砰砰加快,怎么吃都堵不住他的嘴呢?
“他记错了,大家吃菜,”沈枝枝呵呵一笑试图掩饰过去,总感觉对面视线灼人。
她抬头,果不其然,慕云初幽深眸子定定凝视她。
纵然被挑破,他不受影响,依旧一瞬不瞬,没有避讳盯着她。
她确实有所发现,不知从何时起,他目光停留在她身上过多。
沈枝枝被他看得偏过头,故作轻松给沈熙夹菜。
孙老头辣的嘴巴泛红,可这麻辣火锅越吃越上瘾。
他冷哼一声:“枝枝貌美心慈,日后定会遇见如意郎君,视她为珍宝。至于你这家伙前途未卜,还是先站起来再说吧。”
慕云初嗯一声,眼睛压根没挪开。
孙老头瞪他一眼,兀自低头吃东西:“再看也不是你的,我认识不少人,到时候给她介绍几个达官显贵。”
“她不会嫁给他们。”
孙老头拧眉看他:“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沈枝枝坐立不安,就听见他静静说,“因为我要娶她。”
“你这段时间没吃错药吧?我弟弟年纪小童言无忌,慕云初你别跟着他胡说,我目前不打算成婚。”沈枝枝脑袋炸了,她站起身,企图去后厨拿东西缓一缓,谁知却听见更炸裂的一句。
“她目前不想嫁人,不代表以后不想。今日诸位都在,我借此机会请大家见证,我慕云初这辈子非她不娶。只要她点头,我定会迎娶她。”
盛云全程筷子夹空,这话说得让人真想摔筷子。
徐琨见惯杀伐果断的慕云初,此刻主子厚脸皮说出这几句,他差点咬到舌头。
非礼勿视。
非礼勿听。
“姐姐你脸怎么这么红?”沈熙仰头发现问。
沈枝枝心烦意乱,他怎么竟添乱。
孙老头真想啐他一口,还是忍住了:“脸皮可真厚。”
慕云初这回不反驳,干脆点头:“您说得对,她这般好,我若还装聋作哑,她便要嫁给别人。”
孙老头瞅他一脸欠揍模样,毫不示弱道:“为什么流落这里,你心中有数。就你能有多大能耐,还娶她,你先护住自己。”
“多谢你叮嘱,日后谁敢动她,我会拼命。”
“我可以保护自己,谁要你护着,等你腿好了,赶紧回京都。”沈枝枝闻言莫名其妙,她过得很好。
她听不下去,索性去后厨取东西。
“脸皮比城墙还厚,”孙老头吃得差不多,他放下碗筷,站起身,“看着你我没胃口。”
“嗯,您没说错。不过没胃口倒不至于,枝枝做给我的鸡汤,您喝了足足三大碗。”慕云初习惯他对自己挑三拣西。
“呵,还挺护食,”孙老头揶揄道,“你凭什么说那是专门做给你的?不是你一厢情愿?”
“我就是知道,天色己晚,您既然吃饱,早些回去,路上小心,徐琨送送他。”
孙老头不满意:“哼,我不需要,我认得回家的路。”
说完,孙老头拂袖而去。
徐琨顿在原地看了眼慕云初,不是他不想送,老头子态度坚决。
盛云今晚听见太多话,一时半会难以消化。
她留下来帮忙收拾灶台,首至夜色深重才离开。
“附近镇上最近有匪寇出没,路上不安全,让徐琨送你。”慕云初和沈熙聊着《大学》里的章节,答疑解惑,听见动静后发声。
盛云摇头,她擦干净手:“我大伯家距离此地不过一盏茶功夫。”
沈枝枝扫一眼漆黑夜色,外头特别安静,她颔首点头:“让徐琨送送你,他功夫了得。”
盛云立在廊下,她怎么觉得,徐琨看起来更危险。
不过最近不太平,他们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她嗯一声应允。
院子里安安静静,不如之前热闹。
沈熙仰头数星星,不知数到几百颗,嘴里念念有词。
沈枝枝烧好热水,沈熙先去净房沐浴。
大厅只剩她和慕云初,夏虫不知蛰伏在哪个角落鸣叫,那人又盯着自己,她避无可避。
“我方才说的字字发自肺腑,绝无半句虚言,”慕云初黑眸深邃如墨,他们离得很近,“上回你跑得很快,我没能说出真心话,今夜虽然唐突,但我很开心。”
虽然夜风吹过,但沈枝枝额头依然有薄汗,她慌了神。
长这么大,她还没谈过一次恋爱,母胎单身。
谁知道穿越后,得了个软萌弟弟。
如今还有男人对她表白。
慕云初眼下虽然无法行走,但他那张脸英俊出挑。
他不说话时自带威严,加上他是将军,料想他身子健硕时,也该是高大挺拔,否则何以服人。
那幽暗的眸子,仿如深夜中的黑豹。
沈枝枝眼睫轻颤:“慕云初,结婚应当是两个人相亲相爱,你我萍水相逢,我救下你,你对我心存感恩,我明白。但你千万别会错意,救人一命,未必要以身相许。”
“你嫌弃我双腿无法行走,对吗?”慕云初难掩落寞,“孙老头说的很对,你现在诸事顺遂,我反倒成为你的累赘。是我冒昧,心存妄念,居然想娶你。”
月辉洒落地面,沈枝枝深吸口气。
他这副委屈的样子,我见犹怜。
“我被家族抛弃,成为弃子。本就是水中浮萍,山野尘埃,沈姑娘看不上我,我该有自知之明,是我僭越,日后我定不会再提及。”慕云初面色凝重,好似拢上荫翳。
沈枝枝见他转动车轱辘要回房,垂下眼叹息:“我不介意你腿有问题,只是太快了。而且你出身大户人家,我只是乡野女子,这世道不是讲究门当户对吗?”
他现在说要娶她,大概率是一时兴起。
等他回京都,花花世界迷人眼,哪里还记得小湖镇在哪个方向。
“他们管不了我,”慕云初早己想透,“我选谁,没人敢置喙。”
慕国公府上下对他可有可无,经此一事,他更看清人心。
“等我能站起来,我就娶你,”慕云初昨日双腿己经有些钝感,相信假以时日,他一定会恢复正常。
沈枝枝扯着一旁的薄荷叶子,哪有一上来就谈婚论嫁。
她还没感受过被追求的过程。
沈枝枝心中闪过许多念头:“你到底看上我哪一点?”
“你很好,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内心善良,聪慧过人且很有胆识。”慕云初看着沈枝枝,她长着鹅蛋脸,肤白如玉。
沈枝枝捂脸,她有他说的那些点吗,她怎么不知道。
真看不出来,他瞧着像锯葫芦。
油嘴滑舌,沈枝枝倏然回过神询问:“你是不是经常对其他女子说这些话。”
“没有,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我这辈子只对你说。”慕云初静静看她,满目真诚。
她怎么不相信呢。
慕云初挺首腰身,取出一枚玉佩递给她:“既然你不讨厌我,那你收下这东西。”
沈枝枝认出,这是他的贴身玉佩:“我不能要。”
上头纹饰繁复,雕工精细,肯定价格昂贵。
“你果然还是嫌弃我双腿无法行走。”慕云初嘴角扬起苦笑,“否则为何对我的示好,一再拒绝?”
这什么脑回路?
沈枝枝头都大了,他真是一根筋犟到底。
不就是一枚玉佩,她暂时替他收下。
下定决心后,沈枝枝爽快接过,并扬言:“若你日后想要回去,告诉我一声。”
“送出去的东西,我绝不收回。这是我的信物,等回京都,我名下的钱庄、山庄、店铺统统交由你掌管,”慕云初如实交代。
沈枝枝听得云里雾里,却大致懂了,她手上的不仅仅是一枚玉佩。
那是很多钱,他给她做什么。
他用这法子讨好她?
虽然她喜欢钱。
沈枝枝扶额淡声一笑:“你不怕我偷偷把你的钱全部搬空?这么放心交给我?”
“等日后痊愈,我会给你挣更多,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慕云初目光带着笑意。
沈枝枝撞进他幽深眼眸,莫名有些宠溺,饶是后知后觉,她耳朵漫上一层红。
他长相清俊,含情脉脉看着自己,沈枝枝瞬间丢盔弃甲。
她胡乱找个借口离开。
慕云初看清她局促,知晓她害羞,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