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京城修路的力工,一天能吃上两顿干的,还有工钱拿!”
“这下好了,轮到咱们赚钱了!”
“高出三成……多出来的钱,能给娃扯块布做件新衣裳了……”
随着议论声传出,大伙儿眼神里的麻木迅速褪去,佝偻的腰杆都挺首了不少。
“还愣着干什么?!”
王振看着士气高涨的人群,大手一挥,指着淳化镇的方向。
“整队出发,去给咱江宁卫的婆娘娃娃,挣银子去!”
下方人群里,不知谁带头吼了一嗓子:
“走,挖煤去!”
沉闷的校场瞬间沸腾开,这支由军余子弟组成的队伍,扛着工具,浩浩荡荡地涌出了卫所大门,朝着淳化镇急行而去。
队列中,一个半大小伙子咧开嘴巴,悄悄用手指捻了捻藏在怀里的三枚铜钱——那是他的全部积蓄,原本以为这次又要白白贴进去。
现在嘛...终于可以盘算着,回来时能给爹娘弟弟带点什么了......
几乎就在军余队伍开赴淳化的同时,另一条救援线也紧急启动开。
东宫,朱标放下奏折,眉头紧锁:
面前摊开的奏折里,详述了水泥厂找到淳化煤源的转机,但同时也点出了另一个燃眉之急——石灰石的缺口!
虽然朝堂辩论大获全胜,但是胡党势力并未伤及筋骨,句容石场短期内绝无可能恢复供应。
没有石灰石......水泥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侍立一旁的心腹吴伯宗低声道:
“奏折中提及,栖霞山亦有上好石灰矿,储量虽不如句容,但品质上佳,且距离更近。”
“若能紧急调运一批,或可解燃眉之急,支撑到句容解封......”
朱标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
栖霞山...那是宗教文化圣地,贸然去破山采石,恐怕会激起更多事端。
朱标思虑片刻后,重新坐回案前,笔走龙蛇:
“谕工部、钦天监、内官监:皇陵石阶因年久风化,亟需整固。即刻征调栖霞山上等青石料西百方,限五日内运抵皇陵修缮工所!”
“此乃敬奉祖宗,维系龙脉之要务,不得以任何理由推诿延误”
吴伯宗在一旁看着手谕内容,微微一怔:
皇陵石阶用的是汉白玉,且去年刚修缮过......殿下这是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呐!
朱标将墨迹吹干,递给吴伯宗:
“告诉他们,三百方石料,一方也不能少!”
“至于这些石头最终去了哪里…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嘴!”
“若有消息泄露,破坏祖宗龙脉的罪责,他们担待不起!”
“臣明白!”
吴伯宗心领神会,双手接过这沉甸甸的手谕,躬身退出。
当天,接到太子措辞严厉的手谕,工部、钦天监、内官监的官员无不心惊肉跳:
又是龙脉、又是祖宗的...谁敢在这上面打折扣?
不过半日功夫,栖霞山中响起了开山凿石的叮当声。
一块块石灰石被迅速装上大车,沿着官道,浩浩荡荡地驶出栖霞山地界。
车队的方向,名义上是皇陵修缮工所,但沿途官差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这些石头的真正归宿,是三十里外那家命悬一线的水泥厂。
......
五日后。
水泥厂核心区域,那台巨大的回转窑旁,围着一群技术最好的工匠。
“再垫高一点,对...就这个角度!”
“老武,拧实喽......”
赵铁锤沙哑着嗓音指挥着。
旁边,几个年轻力壮的学徒,用滑轮组和撬杠死死固定住齿轮,另一个老工匠则用大扳手费力拧着粗壮的螺母。
不远处的简易工棚里,李正双手抱胸,紧紧盯着工匠们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而李景隆则不停地来回踱步,目光不时扫向厂区大门。
“侯爷、小公爷,来了来了!”
李来宝浑身尘土,猛地冲进工棚:
“淳…淳化的煤运到了,足有五十大车嘞!”
“栖霞山的石头也卸在料场了!”
在报喜声的BUFF加持下,维修工匠们爆发出惊人的效率:
巨大的吊装葫芦吱呀作响,沉重的轴承和齿轮被精准复位。
“连接蒸汽机,试车!”
随着赵铁锤一声令下,早己检修完毕、锅炉压力升到最高的蒸汽机,发出了低沉轰鸣。
“吭哧…吭哧…”
灼热的蒸气喷涌而出,飞轮开始缓缓转动,越来越快。
“再加把火,气压顶上去!”
司炉工抡着铁锹,迅速向锅炉里加刚运来的淳化新煤。
“吭哧...吭哧...轰隆——”
伴随着一声沉闷有力的启动声,那根粗壮的回转窑主轴开始缓慢转动!
看着齿轮组顺畅地咬合转动,赵铁锤猛地跪倒在地,长出一口气:
“老天开眼,活路保住啦!”
刹那间,满厂工匠全都欢呼起来,声浪彻底冲散了厂区的阴霾。
就在人群陷入狂喜中时,李正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远处围墙外,似乎有几个人影。
在自己目光看过去的瞬间,便飞快地缩了回去,消失不见。
李正脸上的激动瞬间褪去:
这厂区外围,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啊!
“来宝!”
“从厂里所有青壮伙计中,挑选身强力壮、家世清白者,即刻成立护厂队!”
李正一字一句道:
“以后护厂队分三班,日夜巡逻!”
“厂区内外的所有进出通道、原料堆放点,尤其是这窑口和蒸汽机房,给我盯死喽!”
李来宝浑身一震,瞬间明白了侯爷的用意:
群众里面的坏人,可还没揪出来呢!
“侯爷放心,小的亲自去挑人!”
生产虽然回到了正轨,但李正眉宇间的凝重却并未消减:
还有两位资深工匠下落不明呢!
陆班——回转窑大匠,听一声窑体的动静,就能精准判断煅烧温度和生料反应。
贾腾鹰——蒸汽机资深技师,那双大手能感知到机器最细微的震颤,提前预判故障。
断原料、毁设备,李正尚凭借后世资源和军方支持强行破局。
但资源易找,人才难得,掳走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无异于抽了水泥厂一大管子血!
五天过去了。
护厂队昼夜巡逻,明岗暗哨布了不少,可关于陆班他们的消息,却如同石沉大海。
胡惟庸的党羽像黄鳝钻泥般,藏匿得极深,人质仿佛凭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