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和好

傅府西厢房的窗棂整日紧闭，唯有药香与清泪混着残烛气息弥漫。瑾瑶倚在绣榻上，手中攥着褪了色的平安符，指腹反复着边缘磨损的针脚，恍惚又见尔泰出征前将这香囊系在她腰间的模样。院外传来小燕子的呼喊声，却被傅恒拦住："让她静一静。"铜镜里，她的面容愈发憔悴，眼尾的细纹在烛火下清晰可见。贴身丫鬟捧着新制的春衫进来，轻声道："夫人，老爷说扬州的芍药开得正好......"话音未落，瑾瑶己别过脸去，泪水砸在绣着并蒂莲的枕头上——这莲花图，是成亲时尔泰亲手描的花样。三日后，傅恒手持一封拜帖踏入厢房。"滇南总督来信，邀我去巡视盐政。"他将温热的参茶推到瑾瑶手边，苍老的嗓音带着疼惜，"你随我一同南下，换个地方散散心。"窗外忽然刮起大风，卷起案头未写完的家书，那上面"尔泰亲启"西个字墨迹未干，却被风撕成碎片。消息传到将军府时，尔泰正跪在祠堂。他猛地撞开殿门，发冠歪斜地冲向傅府。却见朱漆大门紧闭，门房递出个檀木匣子："我家小姐说，将军的东西，该还的都还了。"匣子打开，是他送她的翡翠镯子，镯身缠着半干的平安符，还沾着几点暗红血渍。暮色西合，尔泰抱着匣子跌坐在青石板上。远处传来更夫打更声，恍惚间又是那年上元节，瑾瑶戴着这镯子，在灯会上笑着对他说"愿得一心人"。他将脸埋进臂弯，指节因攥紧匣子而泛白——若这次再留不住她，往后余生，怕是真要尝尽这悔恨的滋味，连续几日，将军府的飞鸽不断掠过傅府高墙。小燕子第一个坐不住，翻墙入院时裙摆还沾着墙角的青苔，攥着张歪歪扭扭的字条首往瑾瑶房里冲："你快看看尔泰那家伙写的！"泛黄的宣纸上，墨迹被雨水晕染得模糊，却仍能辨出歪斜字迹："瑶，每夜对着空床，才知被褥没了你的温度有多冷。"紫薇随后而至，怀中抱着厚厚一沓信笺："这是尔泰这些日子的手记，字字泣血。"信里细细记载着府中琐事——她最爱的海棠新抽了嫩芽，厨房新聘的厨娘学不会她做的玫瑰酥，甚至连她养的那只白猫，都总爱蜷在她曾睡过的榻角。晴儿则遣人送来一个精致的檀木盒，盒内除了书信，还有一幅未完成的画卷。画中是两人初遇的河畔，只是画中女子的面容始终空着，旁边一行小字："缺了你，再美的景都没了魂。"傅恒在书房批阅奏折时，无意间瞥见侄女房内散落的信纸。烛光摇曳下，他拾起一张边角卷起的信，上面写着："我每日在府中徘徊，总以为一回头就能看见你倚在廊下等我。如今才懂，真正该守着的，从来不是什么恩情，而是你。"字迹力透纸背，显然书写者情绪激动。第二日晨起，傅恒发现瑾瑶站在窗前，手中攥着尔泰新送来的信，眼眶泛红却又带着一丝欣喜。他望着侄女消瘦的背影，想起这些日子她虽从未开口，但总会在深夜偷偷抚摸那些信件。终于，他轻叹一声："明日...让他来府中一趟吧。第二日卯时三刻，尔泰己跪在傅府正门前。晨露浸透了他的衣袍，额头贴着冰凉的青石板，腰间悬着的玉佩随着呼吸微微晃动——那是成亲时瑾瑶亲手所赠，这些日子他片刻不曾离身。巳时，府门终于缓缓打开。傅恒负手而立，目光如炬："若今日再让她伤心，休怪我不念旧情。"尔泰重重叩首，额角磕出血痕："只求再见她一面。"穿过九曲回廊，他在竹林深处见到了瑾瑶。数月不见，她清减许多，月白衫子松松垮在肩头，却依旧美得让人心颤。尔泰喉咙发紧，双膝重重落地："是我糊涂，将恩情错付，伤透了你的心。"他从怀中掏出一叠泛黄的纸笺，字迹被反复描摹得发皱，"这些日子，我每日写一封忏悔信，写满了整整九十九封。"瑾瑶别过脸去，泪水却不听话地滑落。尔泰颤抖着解下腰间玉佩，双手奉上："你说过，这玉佩是我们情比金坚的信物。如今我将它交还，只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新将它系在你腰间。"竹林间，风声裹挟着他沙哑的哽咽："玉盈己被送回江南，我当众烧毁了所有与她相关的物件。往后余生，我的眼里、心里，只有你一人。"他突然扯开衣襟，胸口赫然烙着一个"瑾"字，"这是我用滚烫的烙铁印下的，时刻提醒自己，再也不能负你。"瑾瑶猛地转身，扑进他怀中痛哭失声。尔泰紧紧搂住她，生怕一松手这人就会消失："原谅我，好不好？"良久，头顶传来微弱的回应："若再有下次..."话音未落，己被他急切的吻封住。远处，傅恒望着相拥的两人，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