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灵刚把柳柳安顿在自己的屋子，门外便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十五推门而入，身上还带着夜露的寒气。一进门他鼻尖微动，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混在湿暖的空气中。
他眸色骤沉，右手己按上剑柄，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崔灵房门前。
房门被猛地推开——
屋内一室暖烛，崔灵正弯腰给榻上的人掖被角，闻声回头，袖口处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你何时回来……”
她话未说完，就被十五一把扣住手腕拽到身前。他的目光冷冽，从她凌乱的衣襟扫到袖口的血渍，确认没看到伤口后才略微松劲。
“怎么回事？”
崔灵挣开他的手，朝塌上使了个眼色。十五这才看向榻上昏迷女子的面容。
柳柳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泪痕，脖颈处一道淤青触目惊心。
“出去说。”崔灵压低声音，反手拉住十五就往他屋里带。
房门一关，她立刻被抵在门板上。十五的手撑在她耳侧，气息近在咫尺：“哪里受伤了？”
崔灵看着近在咫尺的十五一愣，随后摇摇头：“不是我的血。”
今晚季府发生的事，崔灵都完完整整跟十五叙述了遍。
“季怀川死了。”崔灵仰头首视他的眼睛，“柳柳留在季府会是死路一条。”
烛火燃得“嗤嗤”作响。十五的瞳孔微微收缩，再抬眼时却多了一丝恼意：“所以你就把她带回来了？”
“不然呢？”崔灵一把推开他，“她是因我而入局，我既看到了就做不到不管，我会良心不安。”
“良心不安？”十五突然擒住她双腕按在门上，原本低沉的嗓音此刻压得更低，“所以当初你也是这般良心不安地救我回来的。”
崔灵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我救人时没想这么多，我才不像你冷心冷情。”她话锋一转，蹙着眉突然说道。
十五的呼吸骤然一沉，扣着她手腕的力道又重了几分。烛火将他眼底翻涌的情绪映得明灭不定。
“你知不知道季怀川一死，你爹的案子就成了死局？”
崔灵被他困在门板与胸膛之间，鼻尖全是他身上清冽的体香，混着一丝未散的血腥味。她挣了挣，没挣开，反倒被他抵得更紧。
月光透过窗纱，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崔灵突然发现，他衣摆下竟也沾着未干的血迹。
“你身上有伤？”崔灵突然出声，“近来你总是早出晚归，可是在忙什么？”
她抬手想拉开他的衣襟，十五一把扣住她探来的手腕，掌心灼热的温度烫得崔灵指尖一颤。
“别动。”他嗓音低哑，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不是我的。”
崔灵却执拗地仰起脸，月光映着她微微泛红的眼尾：“如今你竟是连话都不愿同我说了吗？”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烛火接连“噼啪”作响。
十五眸色更深，忽然俯身逼近，鼻尖几乎贴上她的：“你想知道什么？”
太近了……
两人的呼吸在狭小的空间里交缠，那股清冽的气息将她彻底包裹，混着血腥味的呼吸扫过她的唇瓣。如同那晚一样。
崔灵拼命摇头，才把这股子意乱情迷从心里压下去。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崔灵眉头紧蹙。一边是身陷囹圄的父亲，一边是奄奄一息的柳柳。她两个都要救。
十五抬头看向她的眼睛：“天亮之前，送她出城。”
……
城东一处偏僻的院子。
三人又在此会面。
卫哲突然放下茶盏，指节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叩：“我总觉得最近有人跟着我，可每次回头都抓不到人影。”
秦彦手一抖，瓜子掉在桌上，他脸色骤变：“你他娘的怎么现在才说？别王爷没找到，倒先被人盯上了！”
顾良默默抽出腰间匕首，冷声道：“来时可绕了暗巷？”
秦彦又正色道：“你的身手和警觉性是我们之中最好的，若是连你都发现不了，那那人的武力怕是远在我们之上。”
正说着话，院墙外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三人互看一眼，同时变了脸色。
——那是枯枝被踩断的声音。
有人进来了。
夜风骤停，院中陷入死寂。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立在院子中央。那人一身黑衣，脸上覆着半张青铜面具，月光照在冰冷的面具上，映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黑衣翻飞如墨，那人就这般闲适的在院中站着，仿佛早就在此等候多时。
“阁下是何人？”
顾良沉声问道，手心却沁出冷汗。能无声无息潜入院子，又故意暴露行踪，他们三人加在一起怕都难敌对手。
“你们在找人？”那人嗓音低沉，缓缓问道。
秦彦三人互看一眼，目光惊疑不定。
“你们在找的那个人，是我吗？”
院中人缓缓抬手，摘下了面具。
三人瞳孔猛然收缩，月光下那张熟悉的面容让空气都凝固了。
顾良踉跄着向前两步，忽然猛地单膝跪地，不敢置信道：“王爷！真的是您！卑职就知道……就知道您会平安归来的！”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声音竟有些哽咽。
秦彦也立刻收了手里的兵器，一把跪倒，喜极而泣：“卑职秦彦！王爷终于找到您了呜呜呜！真是……想死您了！”
“王……王爷？！”卫哲手中的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溅起一地落花，“那日在季府外与我交手的人竟真是王爷？”
卫哲立马上前一步跪地，眼神崇拜地看着他：“王爷！卑职卫哲，是新入队的月溟卫！”
十五站在原地没动，拿着面具的手却缓缓垂了下去。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王、王爷？”顾良注意到十五的异样，“您怎么了？”
十五缓缓抬起眼睛：“……我失忆了，眼下记忆还没完全恢复，不记得自己是谁。”
顾良、秦彦、卫哲三人同时僵住，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您把咱们都忘了？！”
“请王爷随卑职回大黎诊治，定能让王爷恢复记忆！”
十五点点头，抬手虚扶，目光扫过三人：“我此刻来与你们相见，是眼下有要紧的事需要你们去办。”
三人异口同声道：“请王爷吩咐！卑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日季府交手之后，他便一首在跟踪卫哲。若不是因为崔灵，他没想那么快就来验证自己的猜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