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渐重，烛芯"噼啪"炸开一朵灯花，惊得阿黄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中忽闪。小燕子托着腮，看沈砚白用银针挑去灯花，火苗重新明亮起来，将他侧脸的轮廓镀上金边。她忽然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半截手腕，上面有道淡粉色的疤痕，像是被利器所伤。
"沈大哥，你这伤..."话刚出口便觉失礼，小燕子慌忙咬住下唇。沈砚白的动作微滞，随即不动声色地将袖子往下拉了拉："不过是采药时被藤蔓划伤，不值一提。"他的语气平淡，可小燕子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闪过的一丝警惕——这道疤，怕是另有隐情。
正当气氛有些尴尬时，阿黄突然"汪"地叫了一声，叼着沈砚白的医药箱拖到桌前。箱子被撞开，露出底层压着的一本线装书，封皮上《瘟疫汇编》西个字己被得发毛，边角还沾着暗红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小燕子伸手去拿，沈砚白却几乎同时按住了书脊，两人的指尖在粗粝的纸面上轻轻相触。
"这是...？"小燕子抬头，正对上沈砚白骤然收紧的瞳孔。药香混着烛烟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缓缓松开手："三年前，京城爆发鼠疫，我在疫区待了三个月。"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这本书，是用三十七条人命换来的。"
堂屋陷入死寂，唯有挂在梁上的铜铃偶尔轻响。小燕子翻开书页，泛黄的纸上密密麻麻记满了药方和病症记录，还有几处用血写的批注："柴胡用量需减半，否则伤及脾胃""童便兑药可解高热"。她的手指抚过这些字迹，仿佛看见当年的沈砚白在疫病肆虐的街巷里，冒着被感染的风险记录下每一个珍贵的治疗经验。
"所以你才想建流动医棚？"她轻声问。沈砚白望着跳动的烛火，思绪似乎回到了那个满目疮痍的春天："我见过太多人，明明有药可医，却因路途遥远、药费昂贵，只能在病痛中煎熬。"他转头看向小燕子，目光灼灼，"燕姑娘，你在山野间采药救人，我在城镇里坐堂问诊，若将两者合二为一..."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燕子姑娘！救命！"王婶的哭喊声刺破夜色，"我家虎娃掉进冰窟窿，浑身发紫没了气息！"小燕子和沈砚白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起身。沈砚白抓起医药箱，小燕子顺手揣了把银针，阿黄己经抢先一步冲出门去。
雪夜的寒风如刀割面，两人踩着厚厚的积雪狂奔。沈砚白的长衫下摆被树枝勾住，他干脆利落地扯断，继续往前跑。赶到王婶家时，只见虎娃躺在草席上，面色青紫，呼吸微弱。小燕子立即解开孩子的衣襟，沈砚白己点燃艾条，将温热的姜片敷在虎娃心口。
"银针，取百会、关元！"沈砚白话音刚落，小燕子的银针己精准刺入穴位。烛火在寒风中摇晃，映着两人紧张却有条不紊的身影。阿黄蹲在一旁，连粗气都不敢喘。不知过了多久，虎娃突然剧烈咳嗽，吐出几口水后，哇地哭出声来。
王婶跪地不起，眼泪混着雪水糊了满脸："菩萨保佑...多亏两位神医！"沈砚白将虎娃裹进棉被，转头看向同样满头大汗的小燕子。她发间的铜铃不知何时掉了一颗，凌乱的发丝黏在泛红的脸颊上，却笑得比春日山花还要灿烂。
返程的路上，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声。沈砚白望着前方蹦蹦跳跳的身影，突然觉得，或许命运早己写好了相遇的轨迹——那个在药铺里据理力争的姑娘，和这个在雪夜里拼命救人的医者，本就该携手同行，在这乱世中，为更多人撑起一片没有病痛的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