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拖拽终于停止,阴冷的空气裹挟着霉味钻进陆司彦的鼻腔,他隐约意识到这应该是通道的尽头了。
三盏昏黄的油灯被人点亮,勉强照亮了整个石室。
他被粗暴地捆在一张木椅上,麻绳深深勒进皮肉。
赵宥之就站在他面前,取下了刺在他颈上的银针。
陆司彦没想到掳走自己会是她,浑身打了个寒颤,强挤出一个讨好的笑:“三嫂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先给我解开好不好?”
赵宥之眼神森然:“等你死了,我自然会解开你。”
陆司彦浑身一抖,结结巴巴地问:“赵、赵姑娘……我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难道是因为我三哥当初强迫了你?可那跟我没关系啊!你要报仇该找陆司珩,我是无辜的……”
“闭嘴!”赵宥之猛地拔出簪子,狠狠戳进他的大腿,用力拧了一圈。
陆司彦顿时疼得惨叫起来。
“再发出声音,”她将染血的簪子抵在他另一条大腿上,“下一次扎的就是这里。”
陆司彦立刻咬紧牙关,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却再也不敢出声。
“夜还长呢,”赵宥之这才缓缓开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她的眼神渐渐飘远,仿佛穿透了时光。
“从前有一个姑娘,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很不走运,成了个小乞丐,又恰逢寒冬腊月,她只能穿着补丁摞补丁的单衣,拖着两双生了冻疮的手脚沿街乞讨,每日只盼着能讨到半块别人不要的冷馒头活命,有时候倒霉点,还要被老乞丐打一顿抢去唯一的馒头,那她能怎么办呢,她真的好饿,她想活下去,所以她只能去狗嘴里抢食。”
“但是那只狗真的好凶啊,它尖锐的牙齿刺穿了小乞丐的胳膊,就像在啃咬撕扯肉骨头,小乞丐的血流了一地,她觉得自己大概要死在这个冬天了。”
“你说,”赵宥之突然看向陆司彦,“小乞丐死了吗?”
陆司彦又不傻,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赵宥之估计就是她嘴里的小乞丐,但他怕惹怒赵宥之,再受更多皮肉之苦,所以忙说:
“没死,她肯定没死。”
赵宥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下一刻簪子狠狠扎在他的右腿:
“不是不让你发出声音吗?”
她慢慢转动簪子,看着陆司彦疼得扭曲的脸,目露享受:
“不过你说对了,她确实没死,她被一个好心的老人救了,老人还收留了她,给了她温暖的衣服穿,热乎的饭吃,还手把手传授她医术;老人还有一个亲孙女,比小乞丐年长三岁,小乞丐喊她姐姐,姐姐很温柔很漂亮,手也很巧,小乞丐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姐姐一针一线给她缝的。”
赵宥之声音柔和下来,眼神逐渐温暖。
“当时得生活其实也很穷,但却是小乞丐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候。爷爷给人看病赚了钱,会给捡来的小乞丐买新的小鞋子,可他自己的鞋子都破了洞也舍不得换;吃饭时,阿姐总会把本就不多的肉夹到她的碗里,温柔的说‘小妹还在长身体呢,不吃肉,就只能一首像个小豆芽喽’。”
赵宥之哽咽了一下,猛地背过身去,抬起手快速抹过眼角,再次转回身时,那双眼睛己经恢复了冰冷。
“小乞丐后来学有所成,终于也能帮着爷爷看诊赚钱了,而姐姐也和青梅竹马的爱人成了婚,第二年便有了孩子,姐姐让小乞丐给未出世的孩子取个小名,小乞丐为此日夜思索,抓耳挠腮了数日,终于想到一个自以为的好名字,她兴奋的跑去告诉姐姐,孩子就叫‘糕儿’,希望他永远甜甜蜜蜜,幸福美满,姐姐听后还笑她是不是想吃糕点了,小乞丐承认她是想吃的,但这个名字也是她认真想出来,姐姐当时捏捏她的脸,认下了这个名字。”
赵宥之说着声音忽然变得飘忽,眼神渐渐涣散:
“也是那天姐姐说要去给张大娘家送绣好的帕子,临走时还对小乞丐说,回来给她带桂花糕,小乞丐从晌午等到日头西斜,又从黄昏等到月上柳梢,可姐姐……再也没回来……”
“她回不来了!”赵宥之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骇人的恨意,“一个畜生掳走了她,就在她去买糕点的那条街上掳走了她!”
赵宥之瞬间暴起,手中簪子狠狠划过陆司彦的脸颊,那肉皮顿时绽开。
陆司彦瞳孔骤缩,眼中满是惊惧。
“还记得五年前那个被你当街掳走的孕妇吗?”赵宥之的声音颤抖着,“她就是我的姐姐!”
话音一落,簪子狠狠插入他的右脸,又拔出,鲜血咕咕的往外溢出。
陆司彦疼得面容扭曲,终于忍不住发出凄厉的哀嚎。
“为什么?”赵宥之死死揪住他的头发,“为什么糟蹋了我姐姐还不够,为什么还要对她痛下杀手,为什么不能放过她?!”
“不……不是我!”陆司彦痛呼,“是江婉柔那个毒妇杀的!我是真心喜欢你姐姐,想纳她为妾……是江婉柔嫉妒……”
赵宥之怔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随即冷笑道:“是谁都不重要了,反正很快我就会送你们一家团聚。”
陆司彦心瞬间冷了,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后反倒有了几分男子血性,他祈求着:“我父母是无辜的,女儿也是,求你……求求你不要伤害他们。”
“无辜?”赵宥之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第二天姐姐的尸体就出现在家门口,爷爷强忍悲痛前去衙门告状,结果呢?在你爹你娘的授意下,那些官差将一个老人活生生打死在公堂之上!我在乱葬岗找到爷爷的时候,他就只剩上半身了,我又拼了命的翻找,我在死人堆里找了一天一夜,可都凑不齐爷爷一具完整的尸身!”
她眼眶猩红,泪水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一天 ,我失去了我的亲人,我的家被你们彻底毁了!你们陆家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都是刽子手,都该死。”
赵宥之说完,手指轻轻转动簪首的花朵,簪身里流淌下致命的毒药。
她抹去脸上的泪痕,嘴角勾起一抹轻快的笑意:“你不是找到杀死李浪和周泽成的凶手吗?现在你不用找了,凶手就在你面前。”
陆司彦的瞳孔骤然紧缩,脸上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赵宥之满意地欣赏着他扭曲的表情。
看了一会儿,腻了,就道:
“陆司珩还等我回去呢,就送你上路吧。”
金光一闪,簪子狠狠刺入陆司彦的脖颈。
但赵宥之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解恨,她猛地拔出簪子,对着那张令她憎恶的脸又是一下、两下……鲜血飞溅在她苍白的脸上,她却笑得前所未有的灿烂。
“别急,下一个就是江婉柔和你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