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迈出养心殿门槛的刹那,身后突然炸响惊雷般的呼唤:"小燕子!"
暮色将她的身影钉在朱红廊柱上,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的虎符碎片。十八年的时光在耳畔呼啸而过,宗人府的刑具、漱芳斋的月光、永琪颤抖的誓言,像无数根银针同时扎进心脏。她缓缓转身,衣袂扫过冰凉的汉白玉栏杆,声音冷得如同腊月的井水:"皇上叫错名字了。民女萧云,是江南大侠萧之航的女儿,不是小燕子。"
乾隆猛地起身,龙袍扫落案头奏折。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眼前女子倔强的下颌线条,与梦境中那个跪在雨中哭喊的少女完美重合。"朕弄丢了一个女儿。"他的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十八年前围场,有个丫头被五阿哥一箭射中......"
"原来皇上说的是还珠格格?"萧云轻笑出声,发间银簪随着动作轻晃,"民女倒是听过不少传闻。说她大字不识几个,在乾清宫摔碎过九龙杯;说她在老佛爷寿宴上高歌,惊飞了满堂的和平鸽;还说她......"她故意拖长尾音,"是个大大咧咧、嘻嘻哈哈,连请安都学不会的野丫头。"
乾隆的手指死死攥住龙椅扶手,指甲几乎掐进檀木纹路。那些被史官隐去的荒唐事,此刻从一个外人嘴里说出,竟让他莫名心悸。"可她善良可爱!"他脱口而出,"她会把御膳房的点心分给小太监,会在宫门前为乞丐说话,会......"
"会让愉妃娘娘彻夜难眠?"萧云突然打断,上前半步首视帝王的眼睛,"民女倒是听说,愉妃称她为'勾引五阿哥的妖女',还说她'不知廉耻,坏了皇家规矩'。"她的声音愈发清亮,字字如刀,"这样的人,也配做公主?"
乾隆只觉喉间腥甜翻涌。他想起梦境里愉妃冷漠的眼神,想起欣荣尖酸的辱骂,更想起小燕子在漱芳斋哭着说"山无棱天地合"时破碎的表情。"愉妃她......"他刚要辩解,却在萧云嘲讽的目光中突然失语。作为帝王,他默许了母亲对小燕子的刁难,默许了欣荣的欺凌,甚至默许了那场荒唐的婚约。
"皇上若是想念女儿,"萧云后退三步行大礼,额间几乎贴地,"明珠格格紫薇温柔贤淑、知书达理,又有夏雨荷格格的血脉,正是承欢膝下的好人选。至于那个小燕子......"她缓缓起身,眼中映着窗外将落的残阳,"不过是民间编造的戏文,当不得真。"
乾隆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紫薇描述萧云时说的"智计无双"。原来这女子早己看穿他的执念,却偏要用最锋利的话语戳破他自欺欺人的美梦。他抓起案头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瓷片飞溅间,终于将那句骂人的粗口咽回肚里——此刻他才明白,比起愉妃的偏见,比起朝臣的弹劾,最让他痛苦的,是自己在小燕子命运里扮演的懦弱角色。
当萧云踏出宫门时,班杰明正骑在墙头张望,鹅黄色卷发被风吹得像团乱草:"云儿!再不来我就要用油画把宫墙炸出个洞了!"他举起画板,上面歪歪扭扭画着三人策马奔腾的场景,却在角落里偷偷添了只衔着橄榄枝的白鸽。
萧剑沉默着将披风披在妹妹肩上,指尖触到她微微发抖的肩头。"哥,我们连夜出城。"萧云望着京城万家灯火,声音终于染上一丝疲惫,"这皇宫...比我想的还要危险。"
而此刻的养心殿内,乾隆盯着满地狼藉,突然想起萧云腰间晃动的药囊。原来她早有准备,从踏入宫门的那一刻起,就把自己当作治病的大夫,而不是需要拯救的病人。他重重跌坐在龙椅上,对着虚空喃喃道:"小燕子,朕当年...究竟错过了什么?"
夜色渐深,三骑快马踏碎护城河畔的月光。萧云摸着怀中先帝的虎符碎片,想起乾隆最后欲言又止的神情。她知道,这场与命运的博弈远未结束,但至少这一次,她不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而是执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