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军五营暗暗心惊，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而这病入膏肓的汉帝国，依然维持着北军五营的可怕战力，成千上万面红底黑边的大旗，在春风中肆意舞蹈，仿佛一片遮天蔽日的烈焰晚霞。
　　北军五营还没有出战，光是靠气势，就已经吓的黄巾军两股战战，几欲先走……我打北军五营？真的假的？
　　此刻，一名儒雅随和的老者，身披儒袍，跨骑红马，走出了汉军阵前，他帅气俊朗的容颜，被岁月蚀刻出一道道深深的沟壑，变的无比沧桑衰老，须发发白，却依然精神矍铄，老当益壮，浑身上下依然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大贤良师，那就是卢植，卢大人，他跟那些当官的不一样，是个好人，我们真的要打他吗？而且……我们能打过他和北军五营吗？”
　　几个幽州，洛阳来投靠的黄巾首领，看到卢植后，整个人气势都软了几分，被威慑的汗流浃背，赶紧跟张角汇报。
　　“我来会会他。”
　　张角也十分敬重卢植的为人，右手持一根三米长的天公权杖，左手高举一面绣着双头鹰与黄天的大旗，冷静的走出军阵，微风袭来，让她明黄色的衣决，与乌黑的秀发，在空中迎风起舞，端庄圣洁的面庞，神圣婀娜的娇躯，让大贤良师看起来仿佛是九天的仙女，降生在了凡尘。
　　“北中郎将，久仰大名。”
　　张角在两军阵前恭敬的作揖，表现了对卢植的尊重。
　　“人们常说您是儒学大宗，声望誉加海内，堪为士人楷模，国家栋梁，天下之望！我师从道家，但是对儒家也略知一二，有几个问题，想向您请教。”
　　“请问。”
　　卢植礼貌的点头，但并没有对一个反贼回礼。
　　“儒家信奉天人感应，天子代苍天前来管理天下，如果天子违背了天意，不仁不义，天就会出现灾异进行谴责和警告；如果政通人和，天就会降下祥瑞以鼓励。
　　而自刘宏小儿登基以来，建宁三年河内饥荒，夫妇相食；建宁四年地震频发，海水倒灌良田；熹平二年瘟疫横行，死者十之四五；熹平五年关中蝗灾，到了熹平七年，蝗虫以关中为核心，横扫七州之地！虫群漫山遍野，遮蔽天日！
　　光合二年，又连续爆发了两次大地震，而到了光合三年，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瘟疫席卷整个河北之地！光合四年六月，井水被冻出丈深的寒冰，一滴水也无法捞出，一个月后的炎炎夏日，冰雹下的大如鸡子！
　　这么多的苦难，这么多的天灾，在刘宏小儿登基的这十来年集中爆发，这难道不是苍天预警？难道不是你们儒家说的皇帝不仁不义？难道不是皇帝有问题吗？按照你们的那套理论，刘宏简直罪该万死！
　　如果他还配统治这个帝国，我只能认为，不仅是皇帝，就连苍天也一并瞎了！死了！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你也配解释天人感应？！”
　　卢植怒目圆睁，须发飘舞，儒家学说岂能由他人胡乱解读？
　　“我们都在苦苦规劝皇帝广修德行，圣上将年号改为建宁、熹平、光合、祈求苍天垂帘，连续四十次大赦天下、派遣太监、御医去四方治病救人，你说的每一次天灾，朝廷都对灾区大量拨款救济，最近更是解除了党锢之祸，将大量儒生从监狱释放，当今圣上，岂是你说的罪该万死？你也配评价圣上？”
　　“哦？那你认为他干的还行咯？”
　　张角发出了讥讽的嘲笑。
　　“卢大人看来是在庙堂之上坐久了，已经看不到我们了，那些灾荒，也许在你看来，只是一条刻竹简上，从帝国角落传来的记录吧，但对我们而言，这些灾难是发生在我们自己身上的！每一次灾荒都意味着世界末日！
　　看看我身后的百姓吧！他们一些人是因为河内饥荒，被迫逃离，他们为了活命，曾留着血泪，亲口吃掉自己妻儿骨瘦如柴的尸体。
　　一些人因为瘟疫整族暴毙，一家十几口死的就剩他一个了，随后家族的庄园、田地被官府，世家吞并，就连他自己，小小年纪也成了世家的奴仆。
　　啊，你看到我右边的这些人吗？他们是渤海边上的难民，当年的大地震让海水倒灌陆地，摧毁了所有人的家园，土地被海水浇灌了一遍后什么都种不出来，从地震中生还的幸运儿又经历了一场大饥荒，只能整村整县的逃离，抵达巨鹿后，人数已经不足出发时的一半，剩下的人饿的皮包骨头，全都被世家收编成了家奴。”
　　张角看着身后愿意追随自己的百姓，声音也有些哽咽，一双美眸，蓄起了晶莹的泪珠。
　　“刚刚说的那些人，都还算下场好的了，他们起码还被世家收编了，有口饭吃，剩下的人正在遭遇什么样的地狱，您又知道吗？
　　这十几年的连续天灾，让世家也养不起数量庞大的家奴，剩下的人流离失所，粮食被蝗虫吃了、身体被瘟疫搞垮了、精神也伴随着家人的接连离世，吞噬家人的尸体，而逐渐崩溃！他们都是我救下来的！
　　朝廷派遣太监，御医下乡？拨款赈灾？我们一个子也没见到！皇帝修的德行在哪里？”
　　卢植听完张角的话语后，也有些悚然色变，他对汉朝基层崩溃心里还是有点数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夸张。
　　“那我就说第二个问题了，如此天灾预警，凭什么皇帝可以修德，改元，来平息天怒，那我们就必须死吗？我们就不是人吗？
　　皇帝罪恶滔天，引起这么多天灾，他都能修德养性，改变自己的罪恶，凭什么我们就要在皇帝触怒的延绵天灾中悲惨死去？他改的了自己的德行，改的了千千万万因他而死的人命吗？！”
　　张角此刻愤怒到了极点，高举自己的黄天大旗，而她身后的数十万百姓也愤怒的一齐咆哮。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张角被万众簇拥着，冷冷问出了卢植最后一个问题。
　　“您是当世大儒，天下儒生领袖，代表之一，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我们真的不配活着吗？我们就必须在皇帝无德引起的灾祸中痛苦死去吗？”
　　卢植叹了一口气，深深的鞠躬作揖，不是拜张角，而是拜她身后的百姓。
　　“我人微言轻，哪怕在朝廷，也就是一个北中郎将，我改变不了这个世界；古圣有云，达则兼善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在我的家乡，我散尽家财积蓄，尽可能的帮助了所有我能帮助的灾民，我每个月的俸禄，大部分都用来赈灾，只给自己留下够吃，够用的部分；同时以身作则，规劝相邻，在我的家乡，从未发生过你说的种种人祸。
　　在九江郡，我出任太守时，我对我管理的百姓尽心尽责，事必躬亲，九江郡从未出现过你说的任何一种情况，我治下的百姓安居乐业，团员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