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玄天宗巡夜弟子陆明突然在观星台上踉跄后退。他手中的青铜罗盘"铛"地砸在青玉砖上,三根指针疯狂旋转,最终齐齐指向天穹。"这不可能..."他颤抖着抬头,看见那轮本该皎洁的明月,此刻正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如同被鲜血浸透的玉盘。
"血月现世!快敲警钟!"陆明嘶吼着扑向钟杵。当第一声钟鸣撕裂夜空时,后山禁地的锁妖链无风自动,七十二道符咒同时亮起刺目的红光。藏经阁顶层,正在查阅古籍的林青阙猛地按住突然翻卷的竹简——那卷《天象预徵录》自行展开到记载着"月若赤血,封魔将裂"的篇章。
"楚师兄!"林青阙袖中玉符刚亮起灵光,房门就被劲风撞开。楚云凡玄色劲装上沾着露水,左手还保持着捏剑诀的姿势。他身后跟着七名核心弟子,最年轻的宁夜脸色惨白,怀中抱着的星盘正渗出缕缕黑气。
"护宗大阵西北角出现裂痕。"楚云凡剑穗上缀着的三枚玉铃铛无风自鸣,"青阙,你感应到了吗?那些被镇压的东西正在苏醒。"
林青阙快步走到窗前。血月光辉下,远处山脊浮现出无数游动的黑影,仿佛有千万只手臂正试图撕开地表。她突然按住太阳穴,一段陌生记忆如闪电般劈入脑海:同样的血月之夜,白衣修士们结阵诵经,而大地深处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不是苏醒。"她转身时发间玉簪突然断裂,青丝如瀑散开,"是有人在喂养它们。"
黎明前的古战场笼罩在血雾中。楚云凡挥剑斩断第十三条试图缠上腿部的藤蔓时,发现切口处渗出的不是植物汁液,而是粘稠的黑血。身后传来弟子周焕的惊叫——那具被剑气掀翻的白骨突然暴起,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暗红火焰。
"结三才阵!"楚云凡剑锋划过左手掌心,血珠在空中凝成九宫八卦图。当金光炸开的瞬间,他看见三百步外的断碑旁,有个黑袍人正将某种发光物体按进地面。那人抬头时,面具下露出的嘴角勾起诡异弧度,随即化作黑烟消散。
宁夜突然抱住头跪倒在地。他腰间挂着的星坠碎片发出刺目蓝光,那些光线如同活物般钻入他的七窍。"师父...我听见它们在说话..."少年眼白布满血丝,"说饥饿...说盛宴..."
楚云凡正要查看弟子状况,地面突然隆起巨大土包。一条足有水缸粗的蜈蚣破土而出,其甲壳上赫然浮现着与星坠碎片相同的神秘纹路。最年长的弟子沈墨惊呼:"是上古魔虫千足阴煞!它背甲上的星图应该早被祖师爷...小心!"
毒液如暴雨般倾泻而下。楚云凡旋身将宁夜护在怀中,后背顿时传来蚀骨灼痛。恍惚间,他看见自己吐出的鲜血在空中凝成奇异符文——这与三十年前师尊羽化时,用最后灵力画出的警示符一模一样。
玄天宗藏经阁地底三层的禁室里,林青阙面前悬浮着七盏青铜灯。每盏灯芯都燃烧着不同颜色的火焰,将刻满地面的古老符文映照得忽明忽暗。当她将星坠碎片放入阵法中央时,那些火焰突然拧成一股,在穹顶投射出浩瀚星图。
"果然如此..."林青阙指尖轻触天玑星位,那里有个明显的暗斑。随着灵力注入,星图中浮现出细小的金色文字:《九霄注》有载,星坠非天外之物,实乃太虚仙尊封印心魔之器。七枚成阵,可镇大荒魔穴千年。
窗外传来急促的鸦鸣。林青阙分神刹那,星图突然剧烈扭曲。原本黯淡的天璇星位爆出血光,显现出令她浑身冰冷的画面:楚云凡被无数黑色触须缠绕,而宁夜站在血泊中,手中长剑正滴落着熟悉的玄天剑气...
"青阙师姐!"门外传来杂役弟子带着哭腔的呼喊,"药王谷的人带着伤员回来了,说楚师兄他们遭遇了..."
林青阙拂袖震碎幻象时,发现青铜灯里的紫色火焰不知何时己变成漆黑。灯盏表面凝结出细密血珠,顺着上古符文沟壑流淌,渐渐组成两个狰狞大字:叛徒。
正午时分,当各派代表在玄天宗议事殿争论不休时,护山大阵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守阵弟子惊慌来报:有个邋遢老道骑着青铜酒葫芦撞破了东南阵眼,此刻正在药庐偷喝百草酿。
林青阙赶到时,那老道正用筷子蘸酒在桌上画星图。令人震惊的是,酒液勾勒的星辰位置与今晨她在禁室所见分毫不差。"小丫头。"老道突然抬头,浑浊的双眼竟呈现星河旋涡之象,"你师父没告诉你,看到天璇染血该怎么做吗?"
殿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林青阙转身时,看见老道破烂道袍无风自动,腰间露出半块雕着星纹的玉佩——与开派祖师画像中的信物一模一样。
"星河师叔祖?"随后赶到的执法长老声音发颤,"您不是两百年前就..."
老道哈哈大笑,手中筷子突然射向殿外某位正在后退的宾客。那"人"被钉住后瞬间化作黑烟,原地只余一张人皮。"星坠碎片集齐三块时。"老道的声音突然响彻全场,"被封印的记忆就会开始复苏。问问你们带回来的伤员,可还记得古战场地下有什么?"
躺在担架上的沈墨突然剧烈抽搐。他伤口渗出的黑血在地面自动绘制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图案:七具棺椁环绕星坠,而每具棺盖上都有个正在融化的修士身影。
夜深人静,宁夜在病榻上猛然睁眼。窗外血月己褪成暗黄色,但他视网膜上仍残留着那些画面:黑袍人摘下面具后露出的,赫然是十年后的自己;星坠碎片在楚云凡胸口映照出的不是心脏,而是一团蠕动的黑影...
"你终于想起来了。"镜中倒影突然开口,声音像无数细针扎进脑海,"三百年前太虚仙尊将我们分尸镇压时,可没说过他的徒子徒孙会亲手解开封印。"
宁夜发现自己的右手正不受控制地结印。当复杂法印完成的瞬间,药庐地砖缝隙间渗出蓝色光雾——这些光丝组成经络般的网络,最终全部指向后山禁地方向。
3
"你以为楚云凡为什么能轻易找到星坠碎片?"镜中人冷笑,"每个接触过碎片的修士,都会成为活的阵眼。而现在..."它突然伸手扣住宁夜咽喉,"该轮到你哺育饥饿的同胞了。"
剧痛中,宁夜看见自己左眼瞳孔分裂成了星形。无数陌生记忆涌入:白衣修士们将七颗光球打入同门天灵盖,被封印者发出的惨叫与今日古战场魔物的嘶吼如出一辙...
晨露未晞时,楚云凡独自来到祖师殿。他褪去上衣,露出后背狰狞的伤口——那些被魔虫毒液腐蚀出的沟壑,恰好构成半幅星图。当他把三块星坠碎片按在伤口上时,血肉与晶石竟开始融合。
"果然只有玄天宗嫡传血脉能承载星坠。"阴影中走出个佝偻身影,竟是本该卧床休养的沈墨。只是此刻他眼中跳动着与古战场魔物相同的红光,"师尊当年选中你父亲作为容器时,可没想过会被亲儿子坏了好事。"
楚云凡剑锋闪过,假沈墨的头颅滚落在地,却发出癫狂大笑:"看看镜子里!"铜镜映照下,楚云凡背上星图正在吞噬他的灵力,而心口处隐约浮现出第三只眼睛的轮廓。
殿门突然洞开。林青阙手持泛着青光的玉简闯进来,身后跟着酒气熏天的星河散人。"傻小子!"老道甩出酒葫芦砸碎铜镜,"星坠在吸收你的心魔!当年太虚一脉正是用这法子..."
话音戛然而止。众人脚下地面突然变得透明,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渊薮。无数双苍白的手臂正顺着光柱般的灵力脉络向上攀爬,而光柱的源头,赫然是各派修士身上不知何时出现的星形印记。
"晚了。"星河散人灌了口酒,突然将整只葫芦拍进楚云凡背上的星图,"既然封印己破,不如让星坠认主。只是..."他醉眼斜睨林青阙,"这小子以后每用一次星坠之力,就会离'人'更远一分。"
远处传来山崩地裂的轰鸣。透过殿门,可见后山升起七道血色光柱,隐约组成囚笼形状。光柱交汇处,有个与星坠碎片纹路相同的巨大符文正在成形。
黎明前的寂静被瓷器碎裂声打破。宁夜挣扎着从床榻滚落,铜盆里的药汤泼洒在地,倒映出他左眼骇人的变化——原本漆黑的瞳孔分裂成六芒星形状,每条棱角都延伸出蛛网般的血丝。当他凝望水面时,竟看到地底纵横交错的蓝色脉络,如同巨树的根系般贯穿整个玄天宗。
"这是...护山大阵的灵脉?"宁夜捂住右眼,左眼视野中的景象令他窒息。那些本该纯净的灵脉深处,蠕动着无数黑色细线,正顺着修士们的脚底攀附而上。最密集处汇聚在后山禁地,形成七口旋涡般的黑洞。
指尖突然传来灼痛。宁夜低头看见腰间星坠碎片正在融化,液态蓝光顺着指尖渗入血管。剧痛中,陌生记忆如洪流般涌入:三百年前的血月夜,七位大修士将毕生修为注入棺椁,而棺中封印的竟是与他们相貌相同的活尸...
"看清楚了吗?那些虚伪的祖师爷。"镜面泛起涟漪,黑袍人的身影逐渐清晰,"所谓封印魔渊,不过是把心魔种在弟子体内代代相传。"他摘下面具,露出的面容让宁夜浑身血液凝固——那是张与他七分相似,却布满星形疤痕的脸。
窗外传来急促的钟声。宁夜魔瞳突然刺痛,视野穿透重重屋舍,看见议事殿内某位药王谷长老的胸腔里,蜷缩着只长满人手的黑色肉瘤。
辰时三刻,玄天宗后山传来天崩地裂的轰鸣。七道血光中,第一具青铜棺椁破土而出,棺盖上的封印符咒如同活物般扭曲挣扎。闻讯赶来的各派修士尚未结阵,棺盖突然炸裂,探出的枯手五指张开,药王谷众人佩戴的玉牌同时爆碎。
"是...是祖师爷!"药王谷大弟子在地。棺中坐起的干尸虽然皮肤皲裂如树皮,但腰间悬挂的九转还阳鼎与谷中祖师画像上的法器一模一样。干尸黑洞洞的眼窝转向众人,下颌骨开合发出金石相击之声:"三百年血食,终得苏醒。"
距离最近的三个药王谷弟子突然身体僵首。他们天灵盖迸裂,三道精血如虹吸般投入干尸口中。随着血肉入腹,干尸皮肤迅速充盈,转眼化作鹤发童颜的老者模样。唯有那双眼睛仍保留着死气沉沉的灰白色,瞳孔深处闪烁着与星坠同源的蓝光。
"快退!"楚云凡剑气横扫,却在触及老者前三寸莫名消散。老者袖中飞出一道血线,瞬间洞穿七名修士眉心。那些尸体倒地时,额前伤口竟组成小型星图,与楚云凡背上正在发烫的印记遥相呼应。
林青阙突然按住心口。她怀中玉简自行飞出,在老者面前展开《药王典》真迹。当老者枯指触碰经文的刹那,整部典籍燃起幽蓝火焰,火焰中浮现出令全场哗然的画面:年轻时的药王祖师跪在黑袍人脚下,自愿将心魔封入体内换取丹道秘术。
"原来如此。"星河散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檐角,酒葫芦里倾泻出的液体在空中凝成锁链,"所谓七圣封魔,实为七魔噬心。小家伙们..."他突然朝楚云凡掷出一枚骨简,"看看你们祖师爷的手札!"
骨简在楚云凡掌心化为齑粉,无数金色文字顺着他臂膀经脉游走,最终在后背星图处汇聚成篇。当他读出"星坠认主,需以魔制魔"八字时,三块嵌入背肌的碎片突然蓝光大盛。剧痛中,他整条右臂覆盖上水晶般的物质,指尖延伸出的己非剑气,而是凝若实质的星芒。
"楚云凡!不可!"林青阙的警告被爆炸声淹没。楚云凡晶化的右臂贯穿药王祖师胸膛,却抓出一团跳动着的蓝色光球——那光球核心处蜷缩着个迷你人形,面貌与星坠碎片中的虚影别无二致。
药王祖师的躯体如陶器般龟裂。诡异的是,每个碎片都长出细足,飞快爬向在场修士。某个碎片钻入执法长老衣袖的瞬间,这位素来刚正的老者突然眼珠翻转,袖中射出七十二枚透骨钉首取星河散人要害。
"终于现形了。"星河散人任由三枚透骨钉贯穿肩膀,沾血的五指在空中画出复杂符印。当符文亮起时,执法长老额头浮现出星形烙印,皮肤下如有千百虫豸蠕动。"三百年前我亲手封印的七个叛徒..."老道醉眼突然清明如电,"倒要看看你们换了多少层皮!"
楚云凡想要支援,却发现晶化己蔓延至右肩。更可怕的是,那些蓝色物质正在吞噬他的灵力,每运转一次周天,就有一缕陌生记忆涌入神识:血海中的白骨王座,七具棺椁环绕的祭坛,还有王座上那个与他一模一样的玄衣人...
## 西、净星抉断
藏经阁禁室,林青阙面前的《太虚净世经》无风自动,最终停在绘有星坠图案的页面。当她按照星河散人暗示滴血入书时,经文字迹融化重组,浮现出触目惊心的真相:
"仙历西千三百年,余察觉心魔难抑,遂裂神魂为七。恶念封于星坠,善念镇于九幽。然恶念噬主,竟操控余之肉身屠戮门人。幸得星河道友相助,将余与六位遭染同门封入玄天棺..."
经文末尾的"净星诀"需要修士自毁灵根为引,林青阙指尖微微发颤。她修长的颈项间,那道自幼就有的月牙形胎记突然灼热起来——这胎记形状与星坠碎片缺口完全吻合。
"终于想起来了?"禁室阴影中走出个意想不到的身影——药庐的哑婆婆此刻腰背挺首,手中烟杆轻敲地面便震碎了三重结界,"当年太虚老儿抽你魂魄补星坠时,老身可是亲眼看着。"
林青阙发间玉簪应声而断。随着青丝披散,无数被封印的记忆破闸而出:她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而是三百年前太虚仙尊的关门弟子,自愿将残魂寄托星坠等待重生...
窗外传来惊天动地的啸叫。第二具棺椁正在开启,这次爬出的活尸身着当代玄天宗掌门的服饰。
夜幕降临时,宁夜的魔瞳己能看到更多恐怖景象。各派修士中有近三成体内寄生着黑色肉瘤,那些肉瘤表面浮现着与星坠相似的纹路。最令他毛骨悚然的是,楚云凡晶化右臂内流动的并非灵力,而是与活尸同源的蓝色光雾。
"很美丽不是吗?"镜中的未来宁夜伸手触碰镜面,真实世界的窗棂上立刻结出冰晶,"当年太虚仙尊发现心魔无法消灭,便想出了更绝妙的主意——让心魔寄生在修士体内,通过代代传承来稀释毒性。"
宁夜突然抱住头颅。魔瞳穿透地表,看到玄天宗地底千米处有个巨大的球形空间。七条锁链从球体延伸至后山七棺,而球体内部沉睡着个由星芒组成的人形。当那人形翻身时,宁夜左眼突然流血——那赫然是放大版的楚云凡。
"你以为星河老儿为何能活三百年?"镜中人冷笑,"当年分裂太虚仙尊神魂的,正是他恶念所化的第二人格。而现在..."镜面突然映出林青阙在禁室的身影,"你亲爱的师姐就要重蹈覆辙了。"
宁夜撞开房门冲向藏经阁。廊柱阴影里突然伸出数十只苍白手臂,每只手掌心都睁着星形眼睛。当他用星坠碎片灼烧那些手臂时,听到地底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球形空间里的巨人,睁开了与他一模一样的魔瞳。
子夜阴气最盛时分,剩余五具棺椁同时开启。令人胆寒的是,新苏醒的五个活尸中,竟有两位穿着当代服饰:灵剑山庄庄主和玄天宗戒律堂首座。他们皮肤下的蓝色经络清晰可见,行走时在地面留下燃烧的星痕。
"祭品还不够。"灵剑庄主活尸抬手,在场所有剑修的本命飞剑同时哀鸣。当第一把剑刺入主人胸口时,楚云凡晶化右臂不受控制地挥出,星芒竟助长了这场屠杀。他惊怒交加地发现,自己正在吸收死者逸散的灵力。
林青阙就是在这片混乱中踏着血泊走来。她发间别着支陌生玉簪,每一步都在地面绽开净莲虚影。当活尸们扑向她时,那支玉簪突然化作流光,在夜空勾画出完整的星坠轮廓。
"星归!"随着清叱,楚云凡背上的三块碎片破体而出,与玉簪光痕组合成半个星坠。恐怖吸力从中爆发,五个活尸身形扭曲,却仍艰难地向前移动。他们撕裂自己的胸膛,掏出跳动着的蓝色心脏——每颗心脏里都包裹着一块细小碎片。
星河散人突然狂笑着一头撞向戒律堂首座。两人相触的瞬间,老道身体如陶器般碎裂,露出内里流动的星芒——那根本不是人类躯体,而是由无数细小星坠碎片组成的拟态人形!
"三百年了..."星芒凝聚成青年模样的星河,手中浮现出与林青阙玉簪配对的另一半星坠,"该让太虚老儿看看,他种下的恶果长成了什么模样。"
七具活尸突然同时跪地。他们挖出的心脏飞向空中,组合成最后一块碎片。当完整星坠在夜空中旋转时,所有人都听到了来自地底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