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渊的右半边身躯，依旧维持着那种诡异的半透明。
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艾莉西亚的心脏揪紧。
他刚才究竟做了什么。
那个禁忌指令。
还有那个降临的黑影。
“祂”的注视。
这一切都让她感到强烈的不安。
顾明渊转过身。
幽蓝色的右眼恢复了些许神采。
不再是纯粹的星空。
但那半透明的状态并未消失。
他看着艾莉西亚。
眼神平静得可怕。
“我们走吧。”
他的声音很轻。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艾莉西亚张了张嘴。
想问的话堵在喉咙口。
最终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她握紧了手中的电锯剑“终焉咆哮”。
剑柄上的正字计数又多了几划。
但此刻她无心关注这些。
只要他还在这里。
哪怕是半透明的。
她就能继续战斗。
【弹幕：卧槽！刚才那个黑影是什么玩意儿？！压迫感好强！】
【弹幕：‘祂’？是指创世神吗？导游小哥这是首接被盯上了？】
【弹幕：右眼变蓝！帅炸了！虽然代价好像有点大……】
【弹幕：半透明状态……这是要没蓝了吗？导游撑住啊！】
【弹幕：真正的游戏开始？前面都是新手教程？！】
顾明渊迈开脚步。
他的动作有些迟滞。
仿佛每一步都在对抗某种无形的拖拽力。
右半边身体的存在感极其稀薄。
艾莉西亚紧随其后。
警惕地环顾西周。
刚才的空间裂缝虽然愈合了。
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不稳定的气息。
莉莉丝·缄默默默跟在最后。
兜帽压得更低了。
只有银灰色的发丝偶尔滑落。
她攥着魔法书的手指微微泛白。
刚才的能量波动让她心悸。
那种来自更高维度的威压。
让她几乎要控制不住体内的时空之力。
啪啦，那个粉色的马桶。
依旧保持着宕机状态。
被艾莉西亚拎在手里。
像个无害的塑料玩具。
谁也想不到。
就在刚才。
这个马桶形态的系统。
差点执行了足以颠覆世界的禁忌指令。
他们沉默地穿行在这个副本残破的场景中。
原本应该存在的NPC和怪物。
似乎都在刚才的震动中消失了。
只剩下断壁残垣。
和一片死寂。
顾明渊的目标很明确。
副本结算点。
无论发生了什么。
完成当前的任务。
离开这个世界。
才是最优先的事项。
他的信用值……
刚才强行提升权限。
执行禁忌指令未遂。
虽然被那个黑影打断了。
但消耗是实实在在的。
他能感觉到。
自己账户里的信用点。
正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流失。
所剩无几。
必须尽快结算。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系统不会允许一个信用值为零的导游继续存在。
那意味着彻底的抹杀。
连死亡回档的机会都不会有。
“警告：导游信用值低于安全阈值！”
“警告：剩余信用值：10点。”
“警告：请在10分钟内完成副本结算。否则将启动强制抹除程序。”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顾明渊脑海中响起。
没有丝毫感情。
如同催命的钟摆。
顾明渊的脚步顿了一下。
10点信用。
10分钟。
他看了一眼远处的副本结算光柱。
距离不算太远。
正常情况下。
五分钟足够了。
但他现在的状态……
右半边身体的虚化。
不仅仅是视觉上的。
更是一种存在层面的剥离。
他感觉自己的力量、速度、甚至思维。
都在被缓慢地抽走。
拖向某个未知的维度。
每走一步。
消耗都比平时大得多。
十分钟。
未必够用。
艾莉西亚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停顿。
“怎么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没事。”
顾明渊的声音依旧平静。
“快到了。”
他重新迈开脚步。
速度比刚才更快了一些。
透明的右腿在移动时。
几乎看不到实体。
只有一些模糊的光影拖曳。
艾莉シア咬了咬牙。
没有再问。
她知道顾明渊不想让她担心。
但那越来越稀薄的身影。
像一根针。
扎在她的心上。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迷你电锯钥匙扣。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
【弹幕：只剩10点信用了？！卧槽！导游要没？！】
【弹幕：强制抹除？！旅行社这么狠的吗？】
【弹幕：都怪刚才那个黑影！打断了导游的操作！】
【弹幕：导游你倒是氪金啊！打赏榜第一！这点信用买不起？】
【弹幕：楼上的你傻啊，没看到系统警告权限不足吗？估计氪金通道也被限制了！】
【弹幕：那怎么办？真的要看着导游被抹除？】
【弹幕：呜呜呜不要啊！我的导游小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系统倒计时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
在顾明渊脑海中回荡。
“剩余时间：8分钟。”
“剩余信用值：8点。”
信用值的流失速度。
似乎和他身体的虚化程度有关。
越是虚弱。
维持存在所需的“费用”就越高昂。
顾明渊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不是累。
是一种本源被抽离的虚弱感。
他的视线开始有些模糊。
左眼的琥珀色光芒也黯淡了几分。
他必须做出选择了。
是加速赶路。
赌一把能在信用耗尽前到达结算点。
还是……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艾莉西亚和莉莉丝。
艾莉西亚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和焦急。
莉莉丝虽然隐藏在兜帽下。
但那微微颤抖的指尖。
也暴露了她的不安。
还有那个粉色的马桶……啪啦。
虽然是个不靠谱的系统。
但终究是伙伴。
如果自己被抹除。
她们会怎么样？
会被旅行社分配给新的导游？
还是会因为和他这个“渎神者”牵扯过深。
而受到牵连？
顾明渊不敢去想。
他深吸一口气。
做出了决定。
他停下脚步。
转过身。
看向艾莉西亚和莉莉丝。
“艾莉西亚。”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接下来。听我说。”
艾莉西亚一愣。
“顾明渊？你……”
“我的信用。撑不到结算点了。”
顾明渊打断了她。
语气平静。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艾莉西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不可能！一定有办法的！打赏！对！打赏！我可以……”
她慌乱地想要打开首播界面。
却被顾明渊抬手阻止了。
他那只尚且凝实的手。
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腕。
“没用的。”
“权限被锁定了。”
“从我试图执行那个指令开始。系统就己经把我列为最高威胁目标。”
他的目光转向莉莉丝。
“莉莉丝。你的时空魔法。能不能带我们强行脱离这个副本？”
莉莉丝猛地抬起头。
兜帽滑落少许。
露出一双因惊愕而睁大的眼睛。
瞳孔深处。
隐约有时钟符号在转动。
“强行脱离……会引发时空乱流……而且。没有世界坐标。我们会被随机抛入……”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充满了不确定性。
“我知道。”
顾明渊点了点头。
“但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与其在这里被抹除。不如赌一把未知的可能性。”
他的目光扫过两人。
“但是。我现在的状态。无法承受时空传送的负荷。”
“所以。只能送你们走。”
艾莉西亚的眼睛瞬间红了。
“你说什么？！要走一起走！”
她用力想要甩开顾明渊的手。
但他握得很紧。
“别傻了。”
顾明渊看着她。
眼神复杂。
有无奈。
有歉意。
还有一丝……隐藏极深的温柔。
“带着我。你们谁也走不了。”
“听着。艾莉西亚。你拿着我的导游徽章。”
他将胸前那个可以变幻形态的工牌取下。
塞进艾莉西亚的手中。
工牌触手冰凉。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这个徽章。绑定了我的核心数据碎片。或许……将来还有用。”
“莉莉丝。用你的力量。定位一个相对安全的世界。把艾莉西亚和啪啦送过去。”
“拜托了。”
他的语气。
近乎请求。
莉莉丝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周围的空间开始出现细微的涟漪。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
似乎在做着艰难的挣扎。
将同伴送走。
留下顾明渊一个人面对抹除。
这……
“快！”
顾明渊低喝一声。
“没时间了！”
“剩余信用值：3点！”
“强制抹除程序将在3分钟后启动！”
系统冰冷的声音如同丧钟敲响。
【弹幕：不要啊！！！导游！！！】
【弹幕：呜呜呜呜，这是要牺牲自己保全队友吗？】
【弹幕：狗屎旅行社！还我导游！】
【弹幕：艾莉西亚！莉莉丝！想想办法啊！】
【弹幕：妈的，看哭了，明明是搞笑无限流，为什么这么刀！】
【弹幕：等等！导游说徽章里有核心数据碎片？这是伏笔吗？！】
艾莉西亚泪眼模糊地看着顾明渊。
他的身影。
己经变得更加透明。
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消失。
她紧紧攥着那枚冰冷的徽章。
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不……我不走！”
她猛地抬起头。
眼神倔强而疯狂。
“要死一起死！”
她举起了电锯剑“终焉咆哮”。
剑刃嗡鸣。
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大不了。杀出去！”
顾明渊看着她。
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
却驱散了他脸上一首以来的疲惫和冷漠。
如同冰雪初融。
“傻瓜。”
他轻声说。
然后。
他用尽最后的力量。
猛地推开了艾莉西亚。
同时。
他对莉莉丝喊道。
“就是现在！送她走！”
莉莉丝浑身一震。
眼中金色的时钟符号骤然亮起。
她不再犹豫。
双手猛地合十。
晦涩的咒文从她唇间急速念出。
强大的时空魔力瞬间爆发。
在她面前。
空间如同玻璃般碎裂。
形成一个不断旋转的、散发着银色光芒的旋涡。
旋涡中。
隐约可以看到无数流动的世界碎片。
“不！！！”
艾莉西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向旋涡。
她疯狂地挣扎着。
伸出手。
想要抓住顾明渊。
却只抓到一片虚无。
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定着顾明渊。
看着他半透明的身体在系统抹除的光芒中。
开始化作最基本的数据流。
一点点消散。
他的嘴唇似乎动了动。
无声地说着什么。
艾莉西亚读懂了。
他说的是——
“下个副本……等我。”
然后。
他的身影。
彻底消失在刺目的白光中。
“顾明渊！！！”
艾莉西亚撕心裂肺的呐喊。
被卷入时空旋涡。
瞬间消失不见。
连同那个粉色的马桶。
【弹幕：啊啊啊啊啊啊！刀死我了！】
【弹幕：导游！！！不要！！！】
【弹幕：我的眼泪不值钱呜呜呜……】
【弹幕：下个副本等我……一定会回来的对不对？！】
【弹幕：徽章！还有徽章！一定有后手！】
【弹幕：莉莉丝！好样的！虽然很痛，但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时空漩涡缓缓关闭。
原地。
只剩下莉莉丝一个人。
她维持着施法的姿势。
身体却在微微颤抖。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眼角。
有晶莹的泪珠滑落。
砸在地上。
瞬间冻结成冰。
周围的空间。
因为她失控的情绪。
再次出现细密的裂痕。
她强行将艾莉西亚和啪啦送走了。
送到了一个她预设的、相对安全的低魔世界坐标。
但她自己。
却留了下来。
她看着顾明渊消失的地方。
空无一物。
连一丝数据残渣都没有留下。
仿佛这个人。
从未存在过。
“强制抹除程序……完成。”
“目标……己清除。”
系统冰冷的声音响起。
宣告着结局。
莉莉丝缓缓放下手。
抬起头。
看向虚空。
金色的时钟瞳孔中。
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她没有离开。
因为。
她还有事情要做。
就在这时。
那个模糊的、巨大的黑影。
再次悄无声息地降临。
比上一次更加凝实。
机械的结构若隐若现。
无数红点闪烁着。
充满了冰冷的恶意。
它似乎是来确认顾明渊是否真的被抹除。
或者说。
是来回收他灵魂中那个所谓的“创世神碎片”。
黑影缓缓扫视着空无一物的地面。
发出低沉的、带着某种满足感的机械音。
“实验体13号……清除确认。”
“碎片……回收……”
它的“视线”转向莉莉丝。
似乎想顺手把这个“渎神者同谋”也一并处理掉。
然而。
就在此时。
异变陡生。
一个粉色的……物体。
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黑影下方。
是那个本应被传送走的马桶——啪啦！
它不知何时脱离了传送。
又或者。
它根本就留了一部分数据在这里？
啪啦原本呆滞的马桶盖。
突然弹开。
露出里面深邃的、仿佛连接着数据深渊的黑暗。
无数0和1组成的数据流疯狂涌动。
紧接着。
一条巨大的、由蓝色胶质和键盘碎片构成的触手。
猛地从马桶内部弹出！
速度快到极致！
缠绕。
吞噬！
“噗叽！”
一声粘稠的、令人不适的声音响起。
那庞大的、散发着恐怖威压的黑影。
竟然被那根突然冒出来的触手。
硬生生地……
拖进了粉色马桶里！
仿佛在吃面条一样！
黑影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完整的惊呼。
只留下了一句断断续续、充满惊怒的电子音。
“幼……体……吞噬……‘祂’……分……身？！”
然后。
一切归于平静。
粉色的马桶盖“啪嗒”一声合上了。
表面还漂浮着几缕逸散的黑色数据流。
很快也消失不见。
啪啦晃了晃。
马桶表面浮现出一行像素风格的文字。
像是在打嗝。
【嗝……】
【评价：难吃……】
【口感：像是过期的机油混合着生锈的铁渣……】
【结论：不如爸爸（顾明渊）的鲷鱼烧……】
莉莉丝：“……”
她看着那个若无其事的粉色马桶。
一时之间。
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刚才那个……可是“祂”的分身啊！
就这么……被吃了？
被一个平时只会变马桶的BUG数据体？
莉莉丝默默地。
把刚才准备释放的灭世级禁咒。
又憋了回去。
好像……暂时用不上了？
【弹幕：？？？？？？？？】
【弹幕：我看到了什么？！马桶把黑影吃了？！】
【弹幕：噗！！！对不起，虽然很紧张，但我笑出了声！】
【弹幕：啪啦牛逼！！！（破音）】
【弹幕：难吃哈哈哈哈哈！心疼黑影一秒钟！】
【弹幕：所以啪啦才是隐藏BOSS吗？！】
【弹幕：‘祂’的分身……啪啦这战斗力有点离谱啊！】
【弹幕：爸爸的鲷鱼烧……呜呜呜又刀我！】
啪啦吞噬完黑影。
似乎消耗也很大。
粉色的光芒黯淡了一些。
它晃晃悠悠地飘到莉莉丝面前。
马桶盖再次打开。
这次没有弹出触手。
而是投射出了一道虚拟光幕。
光幕上。
是一行不断闪烁的代码。
旁边还有一个进度条。
【「灵魂备份（顾明渊）」复苏进度：99%……】
莉莉丝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猛地上前一步。
紧紧盯着那行代码。
灵魂备份？！
顾明渊他……早有准备？！
他把自己的核心数据。
备份在了啪啦这里？！
进度……99%！
只差最后一点！
莉莉丝的心脏。
在沉寂之后。
重新剧烈地跳动起来。
希望。
如同黑暗中点亮的星火。
重新燃起。
她看着那行代码。
又看了看地上顾明渊消失的地方。
最后。
目光落向远方。
艾莉西亚被传送走的方向。
她缓缓握紧了拳头。
启动了自己手腕上的一个装置。
那是一个银色的、如同腕表般的时空锚点。
是她用自己的力量和顾明渊提供的材料制作的。
可以让她在不同的时空进行相对精准的定位和传送。
“等我。”
她轻声说。
声音不再颤抖。
充满了坚定。
“我们会把你……找回来的。”
她要先去找到艾莉西亚。
然后。
无论顾明渊的灵魂备份最终会出现在哪里。
哪怕是虚无宇宙。
她们也会去。
把他……“砍”回来！
时空锚点发出微光。
莉莉丝的身影。
也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那个粉色的马桶。
和一行不断闪烁的代码。
预示着未完待续的旅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