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沙·同桌
笑妍如花惹人醉,
倩影纤细似柳穗。
温柔大方又聪慧。
时光荏苒催人归,
多年未见发感喟。
军中相遇女上尉。
偶然的机会与多年未见的同桌在军中相遇,相互敬礼的同时发现她己经是海军女上尉了。
喜欢苏轼的《浣溪沙》(斜风细雨作晓寒),效仿而作。
2011年 夏
关于词牌名:
《浣溪沙》是宋词中极为常见的词牌名,本为唐代教坊曲名,早期可能源于民间歌舞,后逐渐文人化。一说其名与春秋时期西施浣纱的典故有关(“沙”通“纱”);另一说认为取自唐代诗人张泌诗句“露浓香泛小庭花”中的“小庭花”,后谐音为“浣溪沙”。
经五代至宋代逐渐定型,晏殊、欧阳修等词人将其推向成熟,苏轼、辛弃疾更拓展其题材与意境,成为宋词标志性词牌之一。
女同桌
(一)
我至今仍记得那个木格窗框住九月的下午。教室后墙的爬山虎正在偷渡时光,蝉鸣在玻璃上晕开细密的纹路。她抱着课本站在光影交界处,发梢沾着窗外飘落的槐花,像是从工笔仕女图里走出来的仕女。
"我叫林..."她开口时,走廊忽然卷过穿堂风,未说完的名字和白色校服裙摆一起轻轻摇晃。我慌忙起身让出靠窗的座位,瞥见她耳尖泛起淡粉,像初春枝头将绽未绽的樱花骨朵。
那时的阳光总爱在她钢笔尖上跳圆舞曲。某日我钢笔断墨,正对着作文纸上的半截句首发怔,忽然有只素白的手推来青瓷墨水瓶。"用我的吧。"她的声音轻得像三月溪水解冻时浮起的冰凌,蓝黑色墨水在瓶底荡开涟漪,倒映出窗外一树雪白的槐花。
几何课上她解题时会把铅笔抵在下唇,阳光顺着她垂落的发丝淌到草稿纸上。有次我偷瞄她演算的辅助线,正巧撞见她转过脸来:"要一起看吗?"她将笔记本往中间推了推,矢车菊蓝的墨水字迹工整如雁阵。我闻到很淡的青柠气息,不知是来自她别在衣领的香囊,还是窗外刚修剪过的草坪。
梅雨季来得猝不及防。那天我们在图书室查资料,出来时檐角正往下倾倒银河。她变魔术般从书包侧袋抽出折叠伞,透明伞面在雨中绽成水晶蘑菇。走过紫藤长廊时,伞骨突然往我这边倾斜。"你肩膀淋湿了。"我想提醒她,却看见雨水顺着她左肩胛骨滑落,在浅蓝校服上洇出深色的蝶。
后来每个雨天,我总错觉能闻见槐花香。首到毕业前打扫储物柜,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在我字典里夹了枚晒干的槐花,花瓣边缘还凝着那年雨季的水汽。
运动会那天看台像打翻的调色盘。她坐在彩旗阴影里,膝头摊着《飞鸟集》,发间别着我送的那枚槐花发卡。三千米决赛时我跌倒在最后弯道,塑胶跑道在视线里扭曲成模糊的色块。忽然有薄荷汽水的凉意贴上脸颊,抬头看见她蹲在跑道边,绣着槐花的手帕轻轻拂去我掌心的沙砾。
"终点线不过是记号笔画的童话,"她指着看台上翻飞的彩带,"真正的胜利是..."恰巧广播站开始放《蓝色多瑙河》,后半句融化在小号欢快的旋律里。那年我们十五岁,还不懂有些话要等槐花落尽才能听清。
最后一次在学校见她是在琴房。暮色把立式钢琴染成蜂蜜色,她弹《致爱丽丝》时,夕阳正从她睫毛上往下滴落。琴谱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压着的槐花书签。窗外突然下起太阳雨,水珠在窗台敲出肖邦的夜曲。
如今我书房总摆着青瓷墨水瓶,有时午夜写稿恍惚,会听见钢笔尖划过稿纸的沙沙声。去年在老家的街头,咖啡馆的玻璃突然落满槐花形状的雨痕。转头看见临窗坐着穿杏色针织裙的女子,正往黑咖啡里放方糖,睫毛上停着十五岁的阳光。
(二)
军港的槐花落在雪白制服第二颗纽扣上时,我认出了那个背影。退役驱逐舰开放日的海风鼓荡着观展人群,而她立在舰桥指挥室门口,帽檐金穗垂落的弧度与十五岁那枚槐花发卡完美重叠。
"林穗。"我轻声唤她。穿常服的女军官转身,海鸥正掠过她左肩的深蓝绶带,浪花形状的领花在阳光下粼粼闪烁。她眼底浮起旧时光的潮汐:"是你呀!"
咸涩的风突然裹来2003年春天的粉笔灰。那时教室东南角的木格窗总是开着,地理老师用老式投影仪播放海流图,晃动的蓝色光斑漫过她梳高的马尾。"北赤道暖流经过菲律宾会分成两支,"她戳着课本上的季风示意图,"一支北上叫日本暖流,另一支..."窗外适时卷进的杨花粘在她睫毛上,像被洋流带来的异域贝壳。
我们的课桌缝里永远藏着微型航海图。有次生物课解剖鲫鱼,她忽然推来一只纸船,船舷用钢笔刻着李白的诗句。展开皱褶的船身,里面躺着枚珍珠贝,内侧用荧光笔写着:等我去珊瑚海找更大的。
那年台风登陆前夜,天文社团的观测台百叶窗被吹落三扇。作为社长的她冒雨冲上顶楼,湿透的校服衬衫贴在背上,脊椎凸起的弧度让我想起海燕收拢翅膀时的曲线。"扶稳梯子!"她在风雨里喊,金属扳手敲打螺栓的声音竟与七年后的舰艇抢修如此相似。
高三冬天的招飞海报贴满走廊,她站在海军蓝宣传栏前呵出白雾。玻璃窗上凝结的冰花悄悄爬上她的鬓角,剪刀起落间,及腰长发变成齐耳短发。"像不像浪花?"她转头问我,发梢落着细雪,手里攥着招飞体检通知单。
在舟山的舰艇模拟舱见到她时,暴风雨警报正凄厉嘶鸣。她抓着防撞扶手穿过30度倾斜的走廊,作训服袖口露出结痂的绳索磨痕。"定向仪故障!"有人喊。我看见她扑向控制台,湿发粘在额头上,和当年暴雨中固定百叶窗的模样如出一辙。
深潜训练后的更衣室里,她褪下潜水服露出后背的晒伤,新旧伤痕交错如海图等高线。"这是赤道留的纪念,"她指着肩胛骨处的蜕皮,"那是在西沙抢修声呐时..."话音被突然响起的战备警报切断,走廊传来作战靴敲打地板的密集鼓点。
最难忘的是联合军演那夜。我作为随舰记者登上她的驱逐舰,驾驶舱的荧光勾勒出她与十五岁重叠的侧脸。当她用三种语言向国际舰队发送指令时,舷窗外突然炸亮的信号弹如流星坠海,在波涛间燃起转瞬即逝的玫瑰金。
在青岛海军博物馆重逢那日,她站在定远舰复刻舰炮旁,指尖抚过冰凉的膛线。"知道吗?"暮色漫上她镀着金边的帽徽,"每次实弹射击,我都能听见粉笔头砸在课桌的声响。"
我们沿着防波堤走向落日,她的雪白常服被染成琥珀色。当她说起亚丁湾护航时见过的鲸群,海风突然送来教室后排漂浮的粉笔灰。那只总爱停在她笔袋上的军舰鸟,此刻正在我们头顶盘旋,翅膀切开绯色的云层。